建安二十年年末，刘备在汉中见到了马超。

对于马儿弃父的行为时人素来不齿，如杨阜说他“强而无义”，姜叙之母说他“背父逆子，杀君桀贼”，王商说他“勇而不仁，见不思义”。

就连张鲁的幕僚谋士阎圃都鄙夷马超为人，说他“若此不爱其亲，焉能爱人”，可见他的风评之差。

不过刘备并未因马超为自立为王害死父亲家人的恶迹而嫌弃。

他颠沛流离半生，早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知道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国家利益，所以除非关羽张飞沈晨诸葛亮等人被敌人害死，否则鲜有意气用事。

到了汉中之后，刘备亲自接见了马超，夸他“信着北土，威武并昭，有虓虎之勇”，并且任命他为平西将军，都督临沮。

临沮在哪里？

荆州。

所以这所谓督临沮自然也就是虚的。

包括这平西将军也是虚的。

因为没给他兵权。

刘备目前也只占据了半个武都郡，夏侯渊则占据了汉阳郡和陇西郡，目前正在攻打金城郡的韩遂，另外半个武都郡属于无主之地，此时不占更待何时？

于是刘备派张飞出兵，马超庞德亲往武都，征召羌人氐人入伍。

曹操在他来时就吩咐过，如果荀彧有什么话带给他的话，就要记得一字不落地回去向他禀报。

所以刘备虽然在汉中准备多年，囤积大量粮草，但如今陡然又多了数万大军，人吃马嚼，消耗巨大，以至于被迫撤兵。

荀彧眺目四望，不时指着各个方向的断壁残垣喃喃自语：“那里是白马寺，那里是大将军园，那里是太学，那里是灵台，那里是南宫，那里是金市，那里是.”

节从摇摇头，他是个跟着魏公打仗的粗人，文化人在说什么，他一句都听不明白。

这些地方靠近关中，如安定郡和北地郡就是后世宁夏南面的固原市，甘肃省的平凉市、庆阳市，陕西省的彬州市，距离长安近在咫尺。

历史上诸葛亮就因后勤压力太大，造木牛流马运粮，可见道路艰难。

荀彧取下瓷瓶上的封口，将药丸取出，轻声说道：“蔓需要树来攀附生长，才能汲取阳光。

树也需要蔓缠绵身上，以驱虫防外物袭扰。

可当有一天树的枝干很粗壮了，枝叶遮盖了这满室庭院的时候，树就不需要蔓了，所以它把给蔓的阳光遮起来，蔓也就死了。”

因此在形势上对曹操不利。

然而后方不缺粮食不代表前线不缺。

大军从河内郡到洛阳，曹操派人招荀彧来劳军。

此时恰逢曹操回来。

节从没有犹豫就答应。

城外树木遮天蔽日，林木参天。

如今却大大不同。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了南方。

当然。

去岁年末曹操准备回邺城平叛，没想到才到洛阳冀州叛乱和合肥之围就被解除了，于是又回关中，令钟繇坐镇长安，自己亲征西凉。

荀彧惨笑了一下，将那枚药丸放入口中吞服，随后扭过头对节从说道：“听不懂就听不懂吧，你可以告诉曹公这些话，他自然会知道。”

除了从邺城运送粮食过太行山，从关中运粮到天水要过陇山以外，其它地方几乎全都是道路平坦的平原地区，运粮速度和规模比刘备要强不少。

建安二十一年四月，魏国公曹操再次从邺城出发，准备前往关中与刘备在前线对峙。

汉朝一个家庭往往以户为单位，一户丁口为四到五人左右。

如曹操迁南匈奴，共三万余落，人口近二十万。

迁乌桓万余部落，人口二十万。

之后又有羌、氐、賨、巴数万户，数十万人，分别安置在洛阳、关中、河东等地。

当年在吕布身上已经栽过一次跟头，马超的行为比吕布还要恶劣，吕布最多杀义父，马超害亲爹亲兄弟，他也不敢对马超真委以重任。

只是陇关道虽好，却要绕一个大圈，绕过陇山才能进入凉州。

浑浊的双眸中似乎充满了对曾经浩瀚帝都的留恋与不舍。

他一撤，曹操松了口气，亦收拢兵力，据守天水、冀县一带，不再出兵进攻韩遂。

不是刘备吝啬，而是他知道马超为了自立为王，割据一方，连父亲家人都不要了，可见他的野心。

下方的节从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而且路途也很遥远，从成都到天水直线距离都有五百多公里了，再走金牛道北上至祁山道，弯弯绕绕足足七八百多公里，换算成汉里将近两千里路。

可以说从后方成都运粮至前线，运粮道路百分之八十以上全都是险峻山林。

但此次他不再选择走滏口陉经上党郡进入关中河东，而是绕远路走洛阳经秦岭到京兆尹这条路线。

二十多年前董卓挟持天子，面对关东诸侯的攻势，远遁长安，不仅带走了无数人口，临走之前，还放了一把大火，将这座繁华昌盛的城池付之一炬。

而刘备军则是自己主力三万，羌人氐人五六万，总共八九万人，曹军兵马还要多于刘备军。

这西县位于后世甘肃省陇南市西北，它另外一个称呼便是鼎鼎大名的卤城。

诸葛亮二出祁山的时候，割麦于上邽，司马懿追亮至卤城外，掘营自守，有“畏蜀如畏虎”之讥。

上次他走这条路线回关东是因为当时淮南紧急，他怕因河间叛乱邺城援军不能去淮南支援，于是选择自己支援，这样走洛阳要更快到淮南去。

等到了一月底，曹操命令夏侯惇、夏侯渊、于禁、徐晃、张郃、钟繇、司马懿、刘晔等人镇守关中，主要防御刘备，迁移人口之后，自己就回关东去了。

世间只剩下一点西方的余晖。

之后在河池以东可以走连云道进入褒斜道入汉中，又或者从河池以南继续走陈仓道进入略阳，到汉中阳平关前。

成都平原沃野千里，这些年来诸葛亮庞统治蜀，开挖水渠，修建堤坝，勤耕农事，甚至还推广桑麻等经济作物，以至于巴蜀民生富饶，百姓丰衣足食。

紧接着有暮鸦和飞鸟回悬，降落进了林间。

伴随着鸟儿啼鸣，天地间渐渐变得昏暗。

所以历史上诸葛亮第三次出北伐的时候，为了改变这样的防御被动，就出兵占据了这里，极大地改善了汉中的防御形势。

不仅夺回了陈仓道的控制权，还可以从武都郡出兵，反攻西凉，为第四次北伐做准备。

但此道两岸山高林密，沿途一路都是陇山的悬崖峭壁，渭水上游又河流湍急、河道狭窄难以行船，只能派小股部队，而不能大规模行军。

不过曹操也料到了这一点，他知道武都距离太远，魏兵来不及救，因此早就把武都五余万落羌汉迁走，只留下个空郡。

使得诸葛亮即便占据了此地，也只能改变国防形势，而不能有人口补充。

不管是从成都、江州亦或者荆州运粮到汉中前线，都要经过秦岭、巫山、巴山，沿途全是崇山峻岭，道路无比艰难。

荀彧似乎有些预感，便扭过头对他说道：“放下吧。”

虽然刘备也可以从陈仓道中间的连云道退至褒斜道，但这无疑在战略上要处于被动，他的防守方面就会变成守连云道、褒斜道以及汉中西面的阳平关三处地方，严重分散兵力，且失去陈仓道出口，还会处于被动挨打的姿态。

但在这种凋零当中，有另外一些生物，却悄然顽强地开始生长。

节从看到他已经把药丸吞了进去，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便让手下士兵帮忙搬了把梯子，半扶半押着荀彧上了屋顶。

刘备自汉中出兵，带张飞部一万精锐骑兵，又令賨人首领李黑、王贵为将，领一万賨人，自己带上马超庞德率领一万精锐，总计三万人，兵出武都郡，一路上收拢羌氐部落数十，得兵马五六万之众，近十万大军奔赴西县。

孙权发来书信庆祝。

荀彧打开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小瓷瓶。

“好。”

像历史上刘备也只给马超高位而不敢重用便是原因于此。

“听不懂。”

刘备对马超的夸耀赞不绝口，可除了给他高位以外，就是不给实际的东西。

再从汉中走祁山道至刘备所在的武都前线，又要穿过陇山、祁山、秦岭，同样也都是大山脉。

那是南阳的方向。

你是对的。

在洛阳城内，荀彧的居所里，一名曹操亲卫虎卫军节从率领一队卫士闯了进来。

其实现在刘备已经占据了半个武都郡，因为当时的陈仓道就在武都境内，北连陈仓，往南至河池，也就是后世甘肃省陇南市的徽县。

节从问。

这样一来，粮草就不需要从关东长途运输。

虎卫节从大步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饭盒，瓮声瓮气道：“荀彧，魏公令俺送你饭盒。”

所以自秦汉唐以来，从关中进入凉州，最好的道路边是道宽路平的陇关。

其次则是萧关道，最次为陈仓狭道。

而羌族、乌桓、鲜卑、蛮人、夷人、越人等少数民族采取的是部落为单位，跟汉人的户不同，一落人口往往在五人以上，有的时候能达到十多人。

按照曹操的设想，将汉人迁至关中耕作，将胡人迁至关中放牧，把他们集中在长安北面和东北面的左冯翊以及河东两块大平原上，用来做粮草和马匹来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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