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甲胄兵，就相当于三千陷阵营。

因为陷阵营也是重甲步卒，而且在凝聚力上，黄门士卒更加强大。

虽然基层并非黄门亭族人，但上层军官基本都是最早在沈晨指挥之下，一路保护宗族南下的族兵。

当年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如今十多年过去，这些军官的年龄普遍都在三四十岁之间。

然而岁月并没有磨灭他们的记忆，曾经曹操屠杀他们的亲人，将他们逼迫得背井离乡，从徐州又迁回南阳祖地的仇恨，从未消散。

沈晨回来之后，对于这支军队的意义就如同高顺于陷阵营，鞠义于先登死士，王平于无当飞军，整个队伍有了灵魂。

他看着周边密密麻麻拥挤过来的士兵们，每一个人都极为熟悉，有他的亲族，也有外来子弟，更有他的手足兄弟，比如堂兄沈桃，对曹操指示曹仁杀害他父母弟弟的往事铭记在心。

沈桃对沈晨说道：“报告将军！”

“说。”

沈晨骑在了玉雒马上。

沈晨扫了眼战场，外围战场很混乱，倒是里面的战场还算严密，李通依旧保持着防守阵型，死死盯住甘宁军。

箭支在头上飞，耳边只剩下怒吼声，叱咤声，惨叫声，哀嚎声，兵刃碰撞声，甲片簌簌声，以及那若隐若现，越来越近的嘹亮高歌。

所以经验丰富的老兵会选择与信任的战友背靠背，互相掩护战斗。

三千人不是很多，后世随便一个高中四五千学生操场开会的时候，人数都比他们多，阵型也比他们密集。

那歌没有什么特别优美的节奏，甚至演唱的速度也很慢，似乎每一句都慢，又无比低沉与悲怆，只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杀气四溢！

李通能够从诗歌当中，感受到那股可怕的杀气。

因为这首诗的内容，就只是简简单单地陈述一件事情。

很快各级队长、屯长、曲军侯都听到了这甘宁军特有的哨声，声音此起彼伏，大军纷纷退散。

玉雒马并未盲目冲杀，而是游曳在外围，与五十多名亲卫合力，很快就杀散了外围百余名曹军，恰好此时甘宁派来的那名亲卫也一头从人群里钻出来。

三千甲胄兵同时高歌。

话才刚说完，人群中不知道哪里有一冷刀砍在了他身上，将这名亲卫砍翻在地，这个声音自然也淹没在了汹涌的人潮里。

“天子命我，城彼朔方。

共武之服，以安民康。”

“身凛凛，威堂堂。

躯向前，莫能当。”

甘宁勒转马头，举起手中的钢刀不断挥舞，配合几名亲卫将包围过来的敌人杀散，然后大声喊道：“传令兵，传令兵，死哪去了！”

沈晨骑在战马上，先于身后士卒一步，带着亲卫以及诸多门下弟子，对着李通的外围阵线冲了过来。

因为没有投降曹操，没有跟着曹操去辽东那苦寒之地，张绣避免了病死的命运，可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一点。

黄门兵什么都没做，只是举起手中的长矛，靠近过去，然后奋力一刺。

“我们都老了，就连你麾下的骑兵将士们，也都老了，还能杀到什么时候？”

“噌噌噌。”

甘宁说完之后，又马上对身边仅剩的二十多名亲卫道：“谁带了哨子。”

甚至他们想对着面门刺去，却绝望地发现人家只需要抬手用手臂挡住面前就行，根本造成不了任何伤亡。

“我知道了，待会我跟你一起冲。”

用敌人的血来沾染我的戈矛，用敌人的头颅来祭奠国家的衰亡。

“快跑快跑。”

“雄赳赳，气昂昂。

刀出鞘，弓弦张。”

双方接触的瞬间，就是曹军崩溃的瞬间。

“不到一成。”

“善！”

他是个冲将，这个年龄正是冲将的黄金年龄，果敢无匹。

可枪矛刺在甲胄上，发出噌噌的金属摩擦声音。

那亲卫看清楚来人，顿时眼睛一亮，然后又一头钻回了还在厮杀的战场里，远远地对着离他仅有二十多米外的甘宁大喊道：“将军，沈将军回来了，啊！”

甲字曲是五曲中精锐中的精锐，目前曲军侯就是沈桃，就看到这支队伍反应极为神速，几乎是在沈晨刚刚到此地，还未分出敌我，他们便已经开始在着甲。

此刻诸多士兵昂扬着斗志，听从沈晨的召唤，攻打曹军，一统华夏！

在这样嘹亮的诗歌声中，士兵们巍然前行，甲胄在身，每一步都仿佛山河般沉重，踩在大地上，发出橐橐的巨大响声。

而最前面的曹军则感到了巨大的压迫感，一个个不知所措地对视，然后缓缓向后挪。

猛烈攻击敌军，把敌人打得胆丧，等到打赢这场战争，将他们全部杀死，再收敛同袍的尸体葬于邙山。

我们遵照天子的命令镇守四方，同心协力保卫边防，从此平定国家，百姓安康！

“啊啊啊！”

由于甘宁军已经撤退，仿佛是有了大哥撑腰，纷纷跑到了黄门兵的两侧以及身后，跟着他们前进。

“兴霸.将军。”

亲卫立即摸出骨哨，以特有节奏吹起来。

歌声同样惊动了正在围攻李通军的甘宁军和张绣军，张绣就骑在马上，他的骑兵也在列阵，约六千余人，十多年下来，这支西凉骑兵，也好像已经失去连它的锐气。

“薄伐彼寇，犬戎胆丧。

严杀尽兮，敛我尸邙。”

沈晨环顾四周，战场其实很大，他这边也仅仅只是肃清了周围百来米的曹军，约二三百人而已。

“什么动静？”

“沈沈将军！”

沈晨扫眼看过去，目前三千黄门兵，分为六曲，每曲五百人，战死者自有替补，各曲为甲、乙、丙、丁、戊、庚。

“身凛凛，威堂堂。

归来兮，野茫茫。”

沈晨效仿古诗经，做下《雄赳赳》，内容讲述的是一名士兵听从召唤，保家卫国的故事。

这样的战场没有人会一对一单挑。

往往你前脚才刚杀死一名敌人，身后就有一把刀子捅来。

三千黄门士卒同时爆发出巨大的怒吼，恐怖的声浪连绵数里。

“玁狁（xian，yun）孔炽，击鼓其镗。

出车彭彭，旗旐未央。”

沈桃昂首大声吼道：“甲字曲全曲五百人，着甲完毕！”

打完仗回来，旷野茫茫。

贾诩没有看他，苍老的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只是遥望着远方。

“他们全是甲，砍不进去。”

李通采取圆阵，甘宁亲领卫士冲阵，双方犬牙交错，方圆零点五平方公里的大地上，到处都是来回砍杀的敌我士兵。

甲字曲五百人立即小跑到沈晨面前，开始整齐划一地排列出一个方阵来。

李通不自觉有些慌了神，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到一种恐惧。

在这样的情况下，每个人都只注意着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哪怕后方不足二百米的地方，有整齐嘹亮的高歌，他们也不去看，不敢去看。

在靠近到曹军外围，沈晨举起手中虎胆刀怒喝，胯下玉雒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好战之心，前肢双蹄高抬，人立而起，发出嘶鸣的声音。

沈晨也有这样的队友。

随着他们的撤退，周围曹军顿时也轻松下来，没有了敌人，此时再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周围那些如潮水般撤去的甘宁军，不知所措。

“是了，我们都老了。”

沈晨纵马冲锋，身后白色的披风招展，手中虎胆刀在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弧度，将右前方一名斜刺过来的枪兵格挡，然后顺势探手一刺，将他击杀。

李通的布置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防守阵型，五六千步卒形成的阵势像是密密麻麻的一圈一圈蚂蚁，虽然外围被甘宁军冲杀得阵型渐渐散乱，可越里面人就越密集。

那支铁一般的军队，慢慢靠近了过来，他们依旧在高唱着，最前面的那名将领，骑着白马，白色披风招展。

再一看，身后居然已经没什么曹军，全都是自己人，而在离他约五十米的地方，五十多匹战马四处砍杀，更远的约一百多米外，一队队铁甲士兵，踩着缓慢的步子坚定不移地向前前行。

张绣问道：“我若突袭此军，胜算几何？”

但仅仅片刻功夫，沈晨率领的三千黄门兵就已经杀到了面前，犹如隆隆驶来的坦克，无情地碾压了一切敌人。

更远的战场双方敌我士兵还在厮杀。

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以当他看到南方忽然出现的那一支高唱着“雄赳赳，气昂昂。

杀贼寇，护家邦”诗歌的队伍时，张绣扭过头对身边的贾诩道：“伯父大人。”

尘土漫天，歌声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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