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课堂之上，时间一晃，便到了下课的时间。

“你这么坐也不怕把行李箱给坐烂了啊？”

曹艾青坦然道：“白姐，今天我很高兴能认识您，但是抱歉，我想我不会去。”

虽说那个小女生具体如何贺盼山也语焉不详，但难得是这对前夫妻想到了一块去，可由于消息滞后，白闻玉一直以为那个小女生是曹艾青，所以这次秋拍展会才邀请她，想要提前见一面，也算是帮着儿子缓和一下关系，免得到时吃饭尴尬。

“别叫我阿姨了, 叫我白姐吧, 被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口一个阿姨地叫着，感觉自己确实是老了许多。”

男孩忍住笑意，强装不舍道：“哎哟，我舍不得，我太舍不得了，我爱死你了，我一天不见到我的温凉，我浑身上下就像蚂蚁在爬一样……”

“你还真好养活，那什么重要啊？”贺天然眼泛柔情。

过了几分钟，贺天然终于是回复道：

「能不去吗？

或者说吃饭能不能带我一个？

我下课了就来，你们应该还没吃完」

“没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天然小时候我一直跟他说，你越怕什么，就越应该面对什么，因为这是一个人最能体现价值的时候，所有的迷茫都能在一次次面对中找到答案，从而迎来升值或是贬值的机会。

“嗯？”

“小艾青，那你现在还喜欢天然吗？”

白闻玉打断道：“第一，你跟我很像，虽然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但艾青你给我的感觉，像是我们认识了很久一样，这让我很舒服，这是最主要的；第二，我听得出来，你需要一个我的正式邀请。”

「我是家属啊！」

当时她似有所感，却又很迷茫。

成熟女子故意问道：“所以你没考虑把这件事告诉天然？”

她不想这样，但这是她心中无法逃避的一个结。

小艾青，有件事儿，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想听听你的想法。

明天，我打算跟我前夫还有天然吃顿饭，到时跟天然在一起的那个女生应该也会来，如果我现在邀请你，你会来吗？”

贺天然望向车窗，一辆银色的奔驰S500L从车道的另一端平稳驶过，他似有所感，视线下意识地追随了几秒。

怪不得贺盼山在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贺天然走了他爸的老路，这对夫妻之所以离婚就是因为这个，要是把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这两人在电话里肯定又得大吵一架。

少女的直言不讳与平静让白闻玉微微侧头, 脸上保持着微笑。

白闻玉有些意外，但并不是因为分手这件事。

几个朋友露出暧昧一笑，识趣离开，贺天然轻咳一声笑着走近，迎来了女友恶狠狠的目光。

贺天然拿起自己那份相比之下小上不少的煎饼果子，美滋滋一口下去，瞬间三分之一就没了。

“天然跟我说过您的职业，所以我在收到秋拍请函的那一瞬间, 几乎就确认是您的邀请。”

“哼~！”

她睫毛下垂几乎掩没眼眸，端正的鼻子仿佛含着些许隐秘，想到明澈时，眼皮开幕一般倏地抬起，晶光的黑眼瞳照例这么一耀。

「什么时候走？」

“哎呀，他们都是单身，我带你去那不成了杀狗了吗？

一顿涮羊肉，你都去京城还怕吃不着吗？

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我叫上他们再吃一顿，你也叫上你们表演系单身的小姐姐，我们搞场联谊，瞧瞧这计划，多好哇~！”

五点一刻，贺天然跟着几个导演系的同学说说笑笑走出了表导楼，抬眼便瞧见了旁边一脸百无聊赖，独自坐在行李箱上，双脚踩地，缓缓推动滚轮打着圈的温凉。

曹艾青摇摇头，犹豫道：“没有……他……他很少对外说起他家里的事。”

“小曹, 你不用跟我道歉, 是我这个做妈妈的考虑不周, 有些想当然了。

那张邀请函上只有你的名字，你想带朋友也好, 想带天然也好，这都是你的自由，Enjoy！”

实际上，白闻玉的一些行事作风对彼时曹艾青的影响是很大，姑娘虽生在幸福之家，但父母都是柔软的性子, 所以从前在曹艾青这个乖乖女身上，也很难看到强势的一面。

“天然，其实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吃什么中餐西餐、荤的素的、不管是路边的、还是餐厅的，都不重要……”

秋拍预展会下午4点便结束了，白闻玉说是想来大学城看一下儿子，一路便捎带上了曹艾青与白婷婷，而后者已经在二十分钟前下了车。

“好哇，左眼跳财啊，别说还真灵嘿，这不是你现在就接到活儿了吗。”贺天然转过头，浮夸道。

“理由呢？”

温凉一个人在寝室里笑的前仰后合，她蹲坐在椅子上，裸露在外的白嫩脚丫欢快地往上翘了翘，继续刁难道：

「好耶~！」

曹艾青面露疑惑：

“白姐，你为什么……”

贺天然牵着温凉，温凉拖着行李，女孩就这么故意跺着脚任由男友拉着，嘴里发出任性的拖长音：

“呜唔嗯——贺天然你说句舍不得我走你会死是吗？

！”

她作出了与在南脂岛时一模一样的回答。

曹艾青点点头。

十分钟后，坐在出租车里的温凉拿着一套煎饼果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一脸的生无可恋。

……

这难得一见的表情让贺天然心动不已，他不由将手里的煎饼果子叼在嘴里，抽出左手，绕过温凉的背后，食指与中指并起，点在对方另一侧的肩头，然后一点点用力推着，女孩也不反抗，顺势就将身子靠向了男友的肩膀。

……

曹艾青一愣，她想起了那次在南脂岛上，在荒芜岛岬的边缘，两人对着茫茫大海，少年为尚未落成的美术馆提出“新生”这个概念时的情景。

“一点诚意都没有！

你就会气我！”

贺天然伸出手，摸了摸一脸凶相对自己呲着牙的温凉，说道：“先饶我一命吧，现在都五点一刻咯，我们这到机场都得半小时呢。”

“还吃呢？

走啦走啦，我们去外面买点东西，我陪你去机场，咱俩在车上吃。”

「那意思是……从今天开始到未来三天，我是见不到你了吗？」

贺天然又是赔笑又是服软，终于是哄着女友朝校外走去。

这也是她未来时对白闻玉的称呼，如今再次见到故人, 自然是十分亲切。

“呵，看来确实是长大了，变得跟他爸一个德性。”

嗡嗡~

寝室里，温凉用电脑查看着陈导发来的电子脚本与日程排期，手边的手机忽然一震，是贺天然发来的消息。

“钢琴？

我知道他会吉他，技术很好，但钢琴却是第一次听说。”

「真的吗？」

奔驰车里，坐在后排的曹艾青望向窗外，开车的白闻玉看了一眼后视镜中女孩的神情，继续专注开车。

「不是晚上七点的飞机吗？

现在才四点啊，你等我下课，我陪你去机场啊。」

年轻的女孩随之沉默了几秒。

“他是四五岁……”白闻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在回忆：“还是六七岁的样子学的钢琴，不过也没学多久，当时弹的就是这首《秋日私语》，这曲子后半段有三句快速琶音转位他一直学不会，最后觉得难就放弃了，小时候教了他许多东西，但他就是喜欢半途而废，唯一庆幸的是，他的吉他倒是被他老爸给逼出来了，他没跟你说过？”

……

望着瞬间便得到回应的消息，温凉会心一笑，想了想回复道：

“那必须啊！”

“我还没想明白……”

前几天跟贺盼山通电话，男人说这次家宴，特意邀请了一个小女生一起过来，她跟儿子在高中时曾在一起过，也很懂事，所以他想趁着这次机会，顺手推舟，看看能不能跟儿子修补一下家庭关系。

她再次拿起桌上的酒杯, 说道：

“哎呀，我们都大学生了，怎么还相信这些封建迷信呢？”男孩瞬间不屑一顾。

白闻玉转过身，面对曹艾青，她仿佛是大人看穿了小孩子的心思后，打趣一般地微微点头，岔开话题又道：

“走，陪姐姐逛逛港大？

我好些年都没来了。”

这次，曹艾青没有犹豫，她灿烂一笑，答道：

“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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