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怒吼在这空旷的宫殿内来回震响，震得商如意全身的骨头都开始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陛下要如意说什么啊？”

暖坞中紧绷的气氛仿佛一瞬间被什么东西一扫而空，随即，地底的暖泉又开始汩汩流淌，耳边又开始听到泉水叮咚的声音，甚至，有一股暖风从身后吹来，一下子吹到了商如意的心里。

她急忙回头，只见一个端庄秀丽的身影从屏风后面缓缓走了进来。

是江皇后！

看到她的一瞬间，商如意就好像溺水的人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其实，她之前对卢公公说的那句话，就是希望江皇后能来——一来，江皇后这个时候派人来传她入宫，应该是想跟她一道想办法救出宇文晔，她也的确像得到皇后的助益；二来，她多少能感觉到，这一次楚旸跟自己见面，不会像之前那几次那么好应付。

没想到，江皇后真的来了。

商如意长舒了一口气，但随即，心里又升起了一丝疑惑——

她犹豫了一下，道：“知道。”

“那，他将朝廷的粮食交给王岗军的人，所为何来？”

“这，可是他勾结叛军，私相授受。”

更要把整个宇文家，从这个案子里摘开。

高大的屏风上隐隐出现了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一壮一弱，正是王绍及与翟应。

只见他二人前来，对着屏风内的人俯身叩拜：“微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非也。”

那翟应急忙道：“还有些关键之处，不能只听宇文晔片面之词，需得有证人的证词两厢应对，方能判别真伪。”

商如意也看了她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而江皇后对着她眼中的那一份坚定，忽的也明白过来什么，不再说话了。

而站在屏风外的两个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王绍及立刻道：“陛下，这是她在狡辩！”

“正月十五。”

他的话音刚落，江皇后立刻道：“陛下，此举不妥。”

“你可知道，这是通敌大罪！”

楚旸的呼吸突然一顿。

“战事一直没有进展，而我夫君所带的衣裳单薄，不能抵御严寒。

我是为他送衣裳去的。”

说完，一挥手：“让他们进来。”

楚旸又道：“朕这一次是让王绍及协同大理寺审理此案，他们一道前来，想必是问出了什么因果。

既然皇后也在，那就坐下一道听听如何？”

如今她若进了大理寺，那事情，还能控制吗？

这样一想，她几乎也想开口拒绝，可心中却又忍不住迟疑了一下——那文书上，到底问出了什么？

如果所谓的“真相”一直不明，那王绍及是不是会一直将宇文晔扣押在大理寺，那他又会怎么对待宇文晔？

宇文晔让她不动，她就真的可以不动吗？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王大人要审明真相，何妨就在此地？”

一旁的商如意心思也动得很快——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她几乎就想要答应了，毕竟，这么多天没见到宇文晔，她是真的很想见他，知道他到底怎么样。

楚旸道：“拿来。”

江皇后平静的道：“王大人多礼了。

王大人为求真相不辞辛劳，本宫十分钦佩，可宇文少夫人乃是一介妇孺，怎好到大理寺受审？”

“皇上这话，臣妾惶恐。”

“没有别的原因？”

翟应道：“原本，你们已到末路，可是，寇匀良的人被一伙人马冲散了阵势，才给了你们一线生机。

是吗？

“

“所以，宇文晔就把粮食给了叛军？”

“她现在，就在这里。”

王绍及立刻冷笑道：“粮食也是朝廷的，算什么牺牲？”

不知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可他的脸上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变化，只在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那双细长的凤目中似乎闪烁出了一点异样的光。

“谢万岁。”

“也就是元宵节那天？

大过节的，你不好好待在府上，为何要跑到那里去？”

说到这里，她轻轻的回头看了一眼，道：“也是陛下的大业之根本。”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商如意道：“我夫君牺牲的，就是自己的名声，甚至可能是生命。

他甘冒大罪，也要将兴洛仓收归朝廷。

毕竟，那是朝廷的生存之本，也是——”

立刻，候在大门口的玉公公走上前来，从翟应手中接过了一份文书，手捧着走了进来，奉到楚旸面前。

那翟应倒是被她堵了一下，想了想，又接着道：“既然是送冬衣，又为何会在洛口渡的军营中拿刀挟持监军寇匀良？

而且，在你出现之后，王岗军的人就突袭了军营，杀死不少人，你作何解释？”

连江皇后都转头看向她，轻声道：“如意？”

但，只对上那闪烁的目光一下，她立刻又低下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话一出，整个宫殿都静了下来。

楚旸看了她一会儿，忽的一声冷笑。

商如意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外面的人立刻应道：“是。”

然后道：“是。”

楚旸道：“你也起来。”

商如意的目光如同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直盯着那文书。

“为何不学学上一次朕那样，等朕送她走的时候，你再半路把她带走，何必一定要来这里跟朕抢人？”

半晌，楚旸道：“这就是伱们问了五天的结果？”

一听到她的声音，外面的人明显有了一丝震动。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是不好说下去，也是因为被人打断，因为就在这时，那玉公公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站在屏风的外面禀报道：“启禀陛下，右屯卫将军王绍及，大理寺少卿翟应，求见陛下。”

这时，王绍及立刻道：“所以，微臣等斗胆，敢请陛下容许臣等传召宇文晔之妻前往大理寺问话。”

商如意又想了想，然后抬起头来对着他，认真的道：“真相，不审不明。”

翟应闻言立刻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臣等奉陛下旨意，审理宇文晔三战皆败，率部逃亡，斩杀监军一案，如今，稍有成效，状供在此。”

王绍及道：“陛下——”

翟应又问道：“那好，少夫人，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你听仔细了。”

那件事，就是这位中宫皇后引导的。

只有楚旸。

楚旸只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是否是狡辩，朕自有决断。

你们接着问。”

“哦？”

如今，又出现了。

这时，江皇后已经走到了那地毯的边沿，又一次停在了那里，恭恭敬敬的说道：“听说皇上传如意进宫，正好臣妾也有些话想对她说，所以，就冒昧前来。”

楚旸仍旧斜靠坐在床榻上，慢慢道：“平身。”

他道：“你决定了？”

外面的两人自然是求之不得，翟应立刻问道：少夫人，听说你亲自到了兴洛仓前线。

“

“……”

一听到这个声音，外面的两个人心顿时又一沉，尤其是王绍及，在被屏风遮挡的地方，他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上一次朝会上，本来已经可能定宇文晔的罪，却因为新月公主突然闯入朝堂打断了他们的朝议，才将这件事定成再审，而他也清楚的看到，在新月公主来的路上，分明有江皇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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