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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五章 田月桑时(三)(6/7)

该死的戚大郎!

若没有他,至少那边胡黑虎会成功的!

潘家玉明明都去了谷子街,潘家玉本应是跑不掉的!

该死的戚宣!

魏员外怒不可遏,将笔墨纸砚都扫到地上,拍着桌子吼骂道:“天杀的戚宣老贼虫!

他就不怕姓潘的夺了他的兵?



沈瑞小崽子想树起姓潘的来,岂会容他!

蠢材!

蠢材!

愚不可及,坏老子大事!

!”

*

沈瑞如何会容不下戚宣?

沈瑞就差没打个板儿把戚宣供起来了!

戚宣没什么名气,戚景通在他那一世史书上也不过寥寥数笔,但戚家的下一代,戚景通的长子,却真可说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正是一代名将、民族英雄戚继光!

自从同陆家合作海贸事时,沈瑞就听说了登州卫戚家,便是有些惊喜,只是算来,戚继光还有二十余年才会出生,又不免泄气。

听陆十六郎、陆二十七郎介绍过戚宣的性格,陆家当时走门路的指挥佥事马骋又与戚宣不太对付,且彼时沈瑞还只是个小小秀才,说什么结交戚宣实在是太不现实了。

因此沈瑞也只在心里记下了,吩咐陆家多向戚家释放善意而已。

待他外放登州,有了身份地位,有了能力权力,更是有了一个开海的大计划,他第一时间就让陆家联系了戚宣。

当时他还没遇上潘家玉,在沈瑞心目中,是要把戚宣父子打造成海军统帅的。

戚继光能行的,他父祖如何不行?

不需要戚继光那样的军事天才,只要是英才、良才就足够用了!

戚宣也如沈瑞所料那般,对于陆十六郎告之的开海、船队、水师、战舰等诸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只在沈瑞完全掌控登州前,陆十六郎担心马骋那边暴脾气坏事,便是暗地里找的戚宣,外人并不知情。

而后,沈瑞在德州遇到了潘家玉,又机缘巧合收服了潘家玉,如此一来,情况又有不同。

沈瑞自知是不可能驾驭戚宣的,一个世袭武职、在地方上多年的老将,一个是新科进士刚入官场的毛头小子,当他们的观点相冲突时,戚宣如何能服从他的。

沈瑞并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全知全能、可以指挥戚家父子,可是他到底有先知优势,有些计划,他是没办法用大道理解释通的,所以他需要一个不问因由就能百分百执行命令的人。

戚宣父子显然不是,但,潘家玉是。

潘家玉能指哪打哪!

所以沈瑞改变了一下计划,要力捧潘家玉,让其练兵,成为自己的心腹,为登州的开海计划打造一支护卫队。

而戚家,他希望能成为合作伙伴,得到其配合与帮助。

日后若大明有海军,自然也必有戚家的位置。

沈瑞到了登州后,就悄然微服去拜访了戚宣,双方相谈甚欢。

而擢升潘家玉的圣旨到了登州以后,沈瑞又带着潘家玉登了戚家门。

同为练家子,戚宣父子与潘家玉一见如故,双方切磋功夫、谈论兵法,真个是不亦乐乎。

故此这次戚宣父子欣然前来帮忙。

戚景通帮着将胡黑虎等一干泼皮押入大牢后,也没立刻回返卫所水寨,而是实打实的执行起“维持治安”的职责来,带着人手协助府衙衙役,在各条街道巡逻。

戚宣则是坐镇饷仓,指挥手下几个千户、百户领人协助办理府城百姓凭户帖领口粮事。

其实不止戚宣,今日登州府同知丁焕志、通判林庆鸿都到了现场。

同知分掌地方盐、粮及抚绥民夷等事务,发粮抚民这样的大事丁同知理当在此。

尤其这位丁同知调来时,正是陆家刚从京中找了关系,打通了海路的时候,丁同知可是得了陆家偌大孝敬。

他自然与陆家格外亲近,便也晓得陆家是靠了谁家的关系办成了这么大的事儿。

遂沈瑞来了登州后,丁同知更是麻利的第一时间赶来巴结,沈瑞抛出种种计划,他也是坚定的贯彻执行。

这次放粮的事儿沈瑞便是放心的交给了他。

至于林通判,通判管着粮运、家田、水利、诉讼等事,实际上和这边关系不大,林通判本不当出现在这里。

林通判过来,不是为沈瑞站台的。

实际上在今早走出府衙时,林通判其实都不知道会有发粮这件事!

他是先得了某些人通气,晓得今天会有乱民围困府衙,若他在府衙里,岂能不站出来抚民?

只好先行躲出来了。

他本是打着巡视水利的幌子,往东城黑水河分支交汇之处来了,所以很快就得到了谷子街那边的消息,听闻戚大郎来了,又有饷仓放粮事。

他心里暗自骂娘,恼恨丁同知这边消息藏的严实,却也不想想他同样没露过半点儿闹事的口风。

他只得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北城饷仓。

饷仓前的空地上设了尺高的桩子,扯上长布条,划分出若干区域、框出迂回通道,巧妙的将人群分流。

守卫兵卒众多,便没有敢闹事的,又有府衙县衙衙役并统一着装的帮闲引导讲解那排队、领号牌、登记、领粮流程。

故此虽现场人山人海,却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混乱。

瞧着这情形,听着不断有人来报与戚宣和丁同知哪条街又拿下了滋事之人,林通判也不由暗暗心惊,先前真是小觑了这小知府。

他望了望下头乌压压的百姓,又回头望了望饷仓,干笑着向丁同知道:“今日竟来了这许多百姓,据下官所知,粮米调了不少往各村建朱子社仓,不知饷仓可够发放……”

丁同知笑得亲切和蔼,唤着林通判的表字,道:“鸿飞勿急,今日只发些许口粮,户籍在册的一人二升口粮罢了,够得一家两三日吃食。”

林通判一愣,还真没注意,百姓拿着的粮袋子确实瞧着米粮不多。

他心下冷哼,那便是小知府耍的花招,不过是把聚拢在粮铺前头的百姓吸引过来,以免发生民乱罢了。

他便皮笑肉不笑道:“只吃得两三日,吃光了岂不又要闹将起来……”

“自古救急不救穷,府衙也不能包全城百姓一辈子的粮米呐。”丁同知看着林通判,笑得意味深长:“过得两三日,粮价回落,百姓也就买得起了。”

林通判身子一僵,面上强作惊喜,道:“粮价竟能回落了,真真是去了我等心头大石。”

丁同知笑道:“鸿飞,你不必忧心,咱们知府大人神机妙算呐。”

林通判……嗯,更加忧心了。

很快,就有林通判的心腹寻来,将他请到一旁,附耳报说,魏家秦家的粮铺都被查封了,更是将账房卷个空,一张纸都没留下,魏员外、秦三爷都在外宅等着他。

林通判脸上一白,脑里盘算了几番,终是下了决心,回转后低声向丁同知道:“丁大人,下官听说……街上封了几个米铺,还说什么查税?

可还没到收夏税的时候,怎的就……嗯?

下官也是担心,若是有人一纸诉状告上来……”

他到底是掌诉讼事的,过问也不算突兀。

丁同知却还是那副笑脸,道:“鸿飞啊,你且安心吧,知府大人这一两日就回来了。”

林通判暗暗咬着后槽牙,强挤出个笑来。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人家正五品压自己两级。

他也无心再坐在这边装蒜了,拱手请辞。

丁同知不以为意,挥手让他去了。

林通判却并没有去外宅见魏员外和秦三,他现在是两眼一抹黑,什么内幕情况都不知道,去见他们做什么,等着被问得哑口无言吗?

他好歹也是正六品,官威何在!

秦三也就罢了,魏员外到底还有那么一房高官亲戚,林通判想想就头疼。

便索性就以吹了海风头痛为由,回官宅装病闭门谢客了。

魏员外、秦三等见不着林通判,不由火冒三丈,几人一商议,便来求见丁同知。

本身商贾见官也不是说见就见的,不过魏员外仗着有好亲戚,地方上都卖个脸面罢了。

这次这面子却不好使了,丁同知直言本官太忙,没空接见,连幕僚都没出去接待一下,直接一个长随就打发了。

魏员外简直要气炸了肺,却也无可奈何,他再是能耐也不敢硬闯府衙。

好在没熬上一日,就有消息说,小沈知府回来了,魏员外振作精神,带着同样被封了店铺的几位东家,齐齐往府衙去求见。

这边沈瑞进城后,并未休息,简单盥洗一番,便召集了丁同知、林通判及钟知县开会。

丁同知和钟知县先将这阵子工作成果汇报了一下,尤其是最近这两日的粮米风波,下狱了泼皮若干,查封了粮铺若干等等。

“……合城贫苦百姓都领过口粮了,平民这边的户籍黄册也清点了一遍,”丁同知道,“下官与钟知县依照陈先生的吩咐,按照各街整理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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