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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五章 田月桑时(三)(4/7)

众捕快都应和的笑了起来,有人凑趣陪笑道:“刘爷作甚捕快,作吏员又轻省又有油水,岂不更妙?”

那姓刘的汉子笑道:“果然更妙!”

见街面上没“回家取户帖”的,基本上都被拿下了,他大手一挥,道:“走!

这就作吏员去,查他们的铺子去!”

众人哄笑起来,连带着登州卫的兵卒,齐齐往最近的一家魏记粮铺走去。

*

早在外面聚起的民众砸门时,粮铺里的小伙计们就慌神了。

掌柜的倒是沉稳自若,呵斥道:“慌什么,店里没粮没钱,怕什么!”

小伙计们彼此对视,都是一脸愁苦,怕什么?

他们做伙计的才不怕抢粮抢钱呢抢的都是东家的呀。

他们是怕,这群人进来啥也没抢到,往死里揍他们啊……

于是能挪动的桌椅缸坛矮脚柜都被挪去顶门了。

待到外头的百姓被人喊着口号领往府衙去了,铺子里的人才松了口气。

掌柜的这才直起腰来呵斥众伙计:“破东烂西的都堵在门口作甚么,还不赶紧挪开,今日不开业,难道明日后日也不开业了不成?

!”

堵门时他可是一言不发,显见也不是不怕的,这会儿倒来逞威风。

小伙计们心下腹诽,却也不得不照办。

很快东西就挪走了,没一刻,掌柜的就后悔自家多嘴了后面闯进来的如狼似虎的官差可一点儿不比饿疯了的百姓好糊弄!

当外面喊着“官差办案”砸门时,若是堵门的东西还在,掌柜的还可拖延一二,这会儿,掌柜的已没了不开门的理由。

“查封?

账目?”掌柜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勉强笑道:“差爷莫不是在说笑?”

那刘差官还没说话,旁边已有捕快拍桌子喝道:“谁耐烦与你说笑?



你们东家犯事儿了,现在来查封账房清点账目,莫非你想抗命不成?”

掌柜的面皮抽了抽,道:“差爷恕罪,小的们拿着东家的薪银替东家看着店铺,总要尽责才是本分,不知是哪位大老爷下的令,小的们也好与东家交代。”

刘差官从怀里取出份文书,在掌柜的面前抖了抖,也不容他细细看清,只指了上头府衙鲜红的大印,道:“难道咱们是匪寇来硬闯你们店铺不成?”

掌柜的牙疼似的咧了咧嘴,道:“只是,这到底是东家的私产……依着大明律,若非抄家,这些账房账目……”

那刘差官不耐烦起来,冷哼一声,道:“你们东家差了税银,有匿税之嫌,自然是要来封账房查账目的。

休要啰嗦,若敢妨碍差爷们办事,也丢你下狱去吃牢饭!”

掌柜的目瞪口呆,原以为是哄抬物价的罪过,却没想到和税银扯上什么关系,连忙张口辩解。

差役哪里管他说得什么,两个健壮捕快上来一左一右架起了那掌柜的,一把堵了嘴,半拽半拖着将他弄了出去。

小伙计们一个个抖得筛糠似的,也无反抗之力,人家要干什么就干什么。

很快众衙役就将铺子里能找得到的带字儿的纸统统装进个藤箱里,大门一关,贴了封条,扬长而去。

被撵出来站在街面上的小伙计们彼此对视,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末了还是年长的大伙计挥挥手叫大家散了,回去等上工的消息。

至于掌柜的,他被撵出来后,见无人看管他,便已是一溜烟跑去给东家报信了。

这柳树街算是没甚大冲突便拿下了的,在东城的谷子街上,却远没有这样简单。

*

登州府城其实是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的,只是往东去,有黑水河两条支流圈出来的一小片平原,在登州这多山地界算是极好的良田了,许多大户人家的庄子也多在此。

到了秋季,大批粮米都从东门运入府城,东门名唤“春生门”,不知道是不是由此而来的。

不过东城却由此形成了一片小小的粮谷集市,米面豆粟多在此交易,谷子街的名字却是实打实因此而起。

后来便是预备仓也建在了东城。

谷子街上粮米铺子着实不少,魏家、秦家、齐家等家自然也都有大的分店开设在此。

买粮的百姓,有许多舍弃了离家近的粮铺,特地赶往东城,正是为着这里店铺大粮米多,许能多卖上些。

因此这条街聚集的人也格外多。

在此街“领头的”讨公道的人也格外彪悍,乃是府城里一霸,因姓胡,人又长得炭也似的黑,便得了诨号“黑虎”,扯起一干地痞泼皮作个帮派,黑虎帮。

不过四月的天儿,并未多么炎热,胡黑虎却是打起赤膊来,露着两条花胳膊,黝黑的胸膛上纹着一只咆哮的虎头,着实有威势。

他手下众多弟兄都混在人群中,有那不想跟着走闹事儿的百姓,遇上这等狠厉角色,也只能乖乖跟从。

这一群人同样是走到了街口,便遭遇了登州卫所士卒和府衙的捕快。

胡黑虎霸道惯了,又被人许了银子嘱咐了许多话,有恃无恐,登时便抽了家伙出来,乃是一把尺长的锋利砍柴刀。

这刀寻常百姓家也使得,算不得兵器,不受官府限制,但杀伤力却委实不小。

而人群中黑虎帮众也纷纷操起家伙,或是菜刀,或是铁钎,眼见是要一场恶战。

被裹挟的百姓们多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可有哪些人拦着,又不敢跑,不知道多少人悔青了肠子。

见这边人亮了家伙,兵卒捕快那边登时如临大敌,水火棍统统操了起来。

听得一声马嘶,士卒向左右分开,让出一骑,马上人一身指挥佥事服色。

马旁亲卫高声喊话,道是登州卫指挥佥事潘大人在此,让百姓们不要冲动,府衙已开始在饷仓发放米粮,并且也会解决大家粮荒问题,让百姓们先散了各自去领粮。

若是闹事,莫怪国法无情。

他这边喊完,那边兵卒们就敲着锣传话下去。

百姓们自然轰动,有指挥佥事这种高级武官在此,卫所兵卒们说那些领粮之语当不是假话,大家都恨不得立时飞回家去好吧,就算不领粮也要离了这是非之地呀。

可惜周围都是手拿凶器的暴徒,谁也不敢走,生怕挨上一下子受伤乃至送命。

胡黑虎一听是潘佥事,心下便是大喜,可不正是要寻这姓潘的晦气!

胡黑虎爆喝一声,道:“休要欺俺们百姓!

明明就是你们官儿把粮食都弄走了!

今儿不见着白花花的米粮,俺们是断不会信的!

便是今日给了,明日便不饿了?



俺们是必要去府衙讨个说法的!”

他大喇喇抬起砍柴刀一指潘佥事,道:“好个潘大人!

欺俺不知吗?

卫所里只有一个潘大人,不过是刚调来的,还没个职司,手下也没卒子,更管不着这管束地方的事儿吧?”

砍柴刀微微而晃,他歪着脑袋斜着眼睛,挑衅道:“听说那潘大人功夫了得,可是要来与俺比试比试?

!”

他身后几个弟兄便跟着起哄鼓噪起来。

马上者正是潘家玉,他沉下脸来,不屑的哼了一声。

亲兵立时大喝道:“兀那狂徒!

好大的胆子,就你也配同我家大人过招?



既知我家大人乃是正四品指挥佥事,还不跪下磕头,还敢在那边狂吠!”

那胡黑虎其实充其量就是个地方大混子,都算不上绿林中人,不过也打听过潘家玉,知道那鸳鸯刀的厉害。

他也不是真就想来比量比量,他还怕被揍呢,不过是寻衅罢了,只消潘家玉敢与他动手哪怕是喊了周围那起子亲兵士卒来动手,许他银子的那位就有法子治了姓潘的。

常理来说,潘家玉一个四品武将,管三两个泼皮根本不是事儿。

尤其卫所职司除了整军备倭外,同样兼理民政、参与吏治,以及维护本地治安、协同周边地区捕盗等职能。

只是,这卫所里也是各管一摊、各有片区的。

潘家玉初来,虽得了指挥佥事的名头,目前却只是个虚衔,指挥使说是要等人齐了让他整治水师备倭,暂时便闲置下来,并没有被赋予镇抚地方、维持治安的权限。

所以这会儿潘家玉出现在这儿,只消动这泼皮一个指头,若有人借题发挥,说他越权行事、殴打百姓等等,潘家玉也是难逃罪责的。

见着潘家玉并不下马,那胡黑虎便料定其有顾忌,便越发猖狂起来,就差没直接喊有种你就来打我了。

那边兵卒仍只大骂,也不动手。

胡黑虎身后的帮众也看出门道了,越发大声鼓噪起来,说话也越发难听。

就在他们得意时,忽然潘家玉身边人影一闪,一人冲将过来,奔着胡黑虎面门就是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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