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虽然带兵南下河南之地，但邺城里的高洋亦是没有闲着。

所有的大军后勤，都压在了高洋肩上，让他非常紧张，每天都异常忙碌。

高欢似乎在培养高洋，将原本由孙腾管的事情解放了一部分出来，让高洋打理。

到目前为止，高洋做得还挺不错的。

“前线的军械还充足么？”

霸府的书房里，高洋瞪着崔季舒问道，语气不善。

高洋与高欢的风格完全不同，高欢对下面人管得很松，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高洋显然是锱铢必较，一点小错误都会指出来。

御下非常严苛。

崔季舒是将作大匠，主要是负责官方土木工程的，像是修宫殿修城墙什么的都在其职权范围内。

但高洋为了收买人心，让崔季舒同时分管邺城府库里的军械，开始把手伸到更远的地方。

为了笼络人心，他现在可谓是舍得下血本。

高欢对此不动声色。

毕竟，崔季舒脑门上又没写高洋二字，无故将其废掉不用，也不合适。

“军械是充足的，请世子放心，只是……”

崔季舒吞吞吐吐的，似乎有难言之隐。

高洋一脸期盼的看着段韶。

到时候局面一旦崩坏，连邺城都很危险了。”

等他说完，高洋拍案而起，对着他大吼道：“段孝先！

何出此等悖逆之言！

莫非你想谋反？”

对此一直保持关注的，便是高洋。

段韶十分痛心的说道。

高欢本来有机会避免提前与梁国决战，但是他却没有看到那些机会，或者说舍不得。

高洋面色微沉问道。

刘益守前世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因为“你瞅啥瞅”这类挑衅的言论，又或者是对别人的漂亮女友吹口哨引起的斗殴，最后一个进了太平间，一个进了监狱。

“此番高王出征，五万人看似很多，实则不然。

多少是相对的，若是梁军皆弱兵，且数量不过几万，那高王自然是想怎么打都可以。

高洋低声呵斥道。

可惜他并不是高欢，也无法左右高欢的想法。

“所以，如今我们便要按兵不动么？”

段韶叹息了一声，将不久前娄昭君交给他的信，递给了高洋。

等高洋看过以后，立刻面色黑如锅底。

他抬起头，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已经拱手行礼，并退到一边的段韶，若有所思。

这么明显的投靠，他要是还看不出来，那真是白长这么大了。

我们提前准备了，万一前线进展顺利，如何跟高王解释没有虎符就调兵的事情？

他假装轻咳一声，坐直了身体，指了指桌案跟前的软垫，示意段韶坐下再说聊，不必客套。

高欢笑呵呵的问道，显然是心情不错。

自从颁布了“分地”的消息后，军中士气哗哗哗的涨上来了，全军上下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战意高昂！

“此话怎讲，你往大了说便是，未取胜先算败以为后路，并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

高洋有些紧张的说道，还是十多岁少年的他，承受了太多不该有的压力，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如今听到一向都甚有主意的段韶如此判断，他也打了退堂鼓。

他是斛律部的人，现在在幽州扎根。

他麾下部曲，也从游牧转农耕，家眷也是在幽州。

所以这些人，包括斛律光在内，对于高欢分地的建议毫无兴趣。

幽州地广人稀，多的是土地，根本不担心这些。

斛律光的立场，跟现在军中诸将的立场大不一样，平日里也是领着骑兵独来独往，不跟别的将领有所交流。

他们被干掉，对于东魏来说或许是绝对的坏事，但对于高洋和段韶来说，却未必如此，至少不完全是坏事。

高欢面色一黑，想到当初刘益守不要脸的将河南人口能掳劫的都掳劫走了，这些年河南的元气也没有完全恢复。

虽然不至于说村落无人，但也是地广人稀，平日里看不到几个鬼影子。

……

是世子让他们无功而返的，那么世子可以给他们分配田地么？

就算可以分，分多少合适呢？

人心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世子可莫要小看那些人联合起来的力量啊！”

斛律光很是直率的说道。

高洋还有些犹豫，他不在邺城坐镇，必定影响粮草运转。

到时候上下一心打败梁军的追兵，退守河北就可以了。

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

“回高王，情况有点不对劲。

鄢陵城内虽然有守军在活动，但南面各村落，一个人也看不到，更别说是找到粮食了。

而且，这些村落，也是近期才被废弃的，可能是梁军将他们驱赶走了。”

更可恶的是，连段韶都知道此事，自己居然不知道！

“世子，如今众将士皆希望打下河南，将那些高王承诺分配的土地留给自己的家族。

试问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大军又如何能够折返呢？

“世子可以用练兵的名义，让百保鲜卑，包括刚刚被选中的那一批人，入虎牢关整训。

这个是世子自己的部曲，不需要高王的调令就能指挥，旁人也无法指责什么。

高洋长叹一声，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通过品尝与嗅闻，其中肯定有闻着刺鼻的硫磺与吃起来苦味的硝石，黑色的粉末很可能是木炭磨成粉加入其中。

其他还有什么，就不知道了，也不排除加入了其他的东西。

“请世子息怒，末将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事实摆在明处，世子稍稍揣摩一番便可以知道。

这次高王南下，最为难的其实反而是世子。

火药的威力，高欢这边不是没人注意到，甚至很多将领认为，梁国如果没有火药，刘益守也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号陈庆之”罢了，不足为惧。

高洋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知道这不是崔季舒的问题，但依然感觉很失望。

“此事要如何应对为好呢？”

“世子现在说这些，已经有点迟了。”

我们试过将木炭、硫磺与硝石磨成粉混合，也没有试出个所以然来……”

其他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旦得知高王在河南之地遇险，便可以此为由，接管邺城兵权，调晋州部曲回防河北！

到那时候，末将便领本部人马屯兵枋头，以杜绝梁军过黄河！”

一如幽州的斛律金一般。

高洋虚心求教道。

只是高欢却是发现斛律光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

想到这里，高洋忽然有点不想救援高欢了。

“直接说吧。”

这次高欢若是在河南战死，或者回不来了，高洋依然靠着娄氏的地位与人脉，让渡一部分权力给娄昭君，便能将基本盘稳固住。

段韶从嘴里吐出八个字来，这个念头从高欢让他带兵南下的时候就在想，如今已经想了很久，脑子里已经转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那你以为如何？”

崔季舒走后没一会，段韶走进书房，对高洋拱手道：“世子找末将是有什么指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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