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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又脏又破的囚服,戴着黑头罩,手上和脚上都戴着镣铐。

可是裤腿下面露出的一小截袜子是白净的。

夏继成明白了一切。

他迅速回到刑二处,警员们还在互相整理装备。

夏继成黑着脸吼道:“一处都在楼下集合了,你们怎么还在这儿磨蹭!”众人这才有了正行,动作麻利起来。

待所有人离开,夏继成马上拿起电话。

囚车上的人不是陈宪民,这趟押送是陷阱。

按照约定,他应该马上给沈青禾发出中止行动的信号,然而刚拨两个号码齐升平就进来了。

他只能放下电话:“副局长。”

副局长:“李队长带他们出发了?”

夏继成:“是。

刚刚离开。”

齐副局长“嗯”了一声,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刑二处空着,他慢悠悠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齐升平看起来心情不错,大概是因为王科达刚刚折返回去,跟他汇报了关于这趟押运的秘密计划。

王科达要借囚车明修栈道,引鱼上钩,再暗度陈仓,另择时机将陈宪民押往提篮桥监狱。

这计划让齐升平很满意,现在就只用在警局等好消息了。

“正好得空闲,想跟你聊一聊。”看齐升平一脸推心置腹的样子,夏继成百爪挠心,但他只能赔着笑脸说:“我给您泡茶。”

福安弄周围一切如常。

沈青禾在晒台上晒着衣服。

晒台侧下方就是电话亭。

只要铃声响起,她从这里就能清楚听见。

沈青禾看了眼手表,已经八点了,电话一直很安静,这说明一切顺利,囚车应该按计划从警局出发了。

押送车队从看守所进了福州路,一路向东驶去。

王科达的黑色轿车跟在囚车后面,杨奎和刑一处警员坐在囚车的后车厢里。

大概是因为太憋闷,蒙头罩的“犯人”想用手摘下头罩。

杨奎踢了他一脚:“别乱动。”

“憋死了。

让我换口气吧!”

杨奎想了想,把头罩摘了下来,里面的人是给陈宪民送饭的刘警官。

“换口气就赶紧戴上。”

“在车里就不用了吧?”

“你知道共党的眼睛在哪儿盯着吗?

石立由的事忘了?

如果他们想救姓陈的,这趟路上就是最后机会。”

“放心吧,我都穿成这样了,他们就是站在面前也不可能认出来。”刘警官说着话,一边跷起二郎腿。

杨奎瞥见他裤腿下露出一小截白袜子,皱了皱眉头:“怎么不换袜子?”

刘警官:“看守所给的袜子太恶心了,实在上不了脚。”

周围人一阵笑。

一名警员小声问道:“队长,我们这样先斩后奏,副局长能同意吗?”

杨奎:“还不是怕漏了风声?

搞不好这趟能借刘警官钓大鱼,是吧,刘警官?”

刘警官:“万一人家根本没打算劫囚车呢?”

“共党不会放着他们的陈组长不管的。

最好多来几个,别枉费我们演这出戏。”杨奎说得很跋扈,似乎他已经料定了,并且期待着这趟押送之行不会风平浪静。

前面是一个三岔路口,刑一处的两辆车驶向中间那条路,负责外围支援的其他警车分别去了左右两边。

三队人马继续向着东边的外白渡桥方向而去。

刑二处的警车沿着右边那条路慢悠悠开着。

一车人各怀心事。

顾耀东坐在窗边,低落地望着外面,思绪时断时续。

也许是昨天晚上喝多了,整个早晨都是昏昏沉沉的。

脑子中间像被塞了什么东西,令人恹恹地提不起精神。

赵志勇:“队长,我们是不是守在外围就行了?”

李队长:“反正我接到的任务是这样。”

赵志勇:“陈宪民都上了囚车了,不可能再出什么问题吧?”

小喇叭:“那可不好说。”顾耀东一听,回头望向他。

小喇叭压低了声音:“听说姓陈的是个组长,还是共党一个重要情报组的组长,不是一般角色。”

于胖子:“难怪一处这么卖力。”

小喇叭:“他们卖力,人家共党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懂我的意思吗?”

对于这种话外之音,通常顾耀东会“哦”一声,其实什么也没听懂,但这一次他的反应极快:“你是说他们会派人来救陈宪民?”

于胖子脱口而出:“别乌鸦嘴!”

顾耀东不再说话,望向窗外的眼睛里不自觉地多了些许亮光。

夏继成已经给齐升平的茶杯里加了两次水,但是他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齐升平:“一处和二处的人都出去了,就我们俩,正好说说关于你的事。

你也看见了,这次押送,王处长真的特别用心。”

“王处长办事一向尽心尽力,我是自愧不如啊。”夏继成笑得很勉强,齐升平看在眼里,以为是这番话戳到了夏继成的敏感处,让他不是滋味了。

齐升平:“我知道,你这个人不喜欢出风头,心思也不在这上面。

我其实很欣赏淡泊名利的人,但是又希望你能更上一层楼。

毕竟,在这个警察局里,你是我的人啊……”

“明白。”夏继成惭愧地低下头,不经意地看了眼手表。

车队已经出发二十多分钟了,最多再有十分钟,他们就会发现需要加油,转往福安弄附近的加油站。

到那时候就晚了。

齐升平:“现在的局势,光靠破两个刑事案子,是很难给上面留下印象的。

所以王处长才对陈宪民的案子不遗余力啊。

等他把人一送到提篮桥,过段时间再一押解南京,嘉奖令很快就会下来。

到时候,你让我怎么摆你的位置?”

齐升平的声音在夏继成耳边嗡嗡作响,他起身再一次给茶杯加热水:“卑职惭愧,让您费心了。”

加油站偶尔有普通车辆开进来,三名乔装成油工的警委行动队队员笑容可掬地向来人解释着,加油站空了,送油的车还在路上,抱歉地请他们去别家加油站看看。

同时,他们的同志正用一辆假装抛锚的轿车和一辆满载货物的卡车将油车堵在了小路上。

按照计划,在营救行动结束之前,这辆油车是不会抵达加油站的。

沈青禾依然在晒台上等消息。

衣服已经晒完了,盆子里还剩一件黄色床单,那是代表开始行动的安全信号,看样子今天能顺利挂上了。

刑一处的车队朝外白渡桥方向前行。

囚车司机注意到油箱表的指针一直在下降,回头对坐在后车厢的杨奎说道:“杨队长,车快没油了。”

杨奎:“出门的时候不是还满油吗?”

“可能油表出了点问题。”

杨奎想了想:“前面和南苏州路交界的路口,有一家加油站。

能坚持到那儿吗?”

司机看了眼仪表:“应该能到。”

大概又过了五分钟,囚车靠边停车了。

王科达的轿车随即停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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