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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飞升(1)(3/5)

身上的伤口还火烧火燎般地疼,当然,比前几天好多了。

冯太平叹了口气,偏过头继续趴在散发着霉味的草席上,努力思考着出去后该到哪里混口饭吃,以便将注意力从身上的疼痛转移开去。

“哗啷啷”一阵响,牢门打开,一群人一拥而入。

两名狱卒先冲到他身边,一左一右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冯太平身上的伤被牵扯得一疼,“啊”的一声,道:“你们干什……”身后有人一脚踹向他膝弯,冯太平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身后那人又一把抓住冯太平的头发,往下一扯,冯太平的面孔随之仰起。

这时,冯太平便看见了两个衣饰华贵、显然是高官模样的人。

张汤道:“右内史看怎么样?”

汲黯看着冯太平的脸:这是一个憔悴的三十来岁的男人,凤目,剑眉,直鼻,薄唇,脸色苍白,几绺散乱的头发落在面前,掩不住眼神里的恐惧。

慢慢地,汲黯的神情从震惊转为狐疑,缓缓地将目光转向张汤。

“你什么时候开始找人的?”汲黯将张汤拉到一个角落,低声道。

“一个月前。”张汤坦然而平静地道,“安世告诉我,陛下见到真人了,而殿内除了陛下什么人也没有,那时我就想找个饵了——我要是不逮住这个‘真人’,我儿子迟早被这个‘真人’害死。

十六天前,我总算找到了这个人。

正巧,高矮、肤色、五官一模一样,连声音都很相似……”

汲黯眼睛死死地盯着张汤,沉声道:“我怎么知道你没有别的心思?”

张汤叹了口气,道:“当年你我御前相争,你辩不过我,便骂:‘刀笔吏曲法阿上、深文巧诋,迟早不得好死。

’还记得吗?”

汲黯脸色一白,道:“记得。”

张汤笑笑,道:“其实你骂得很对,自古酷吏鲜有善终。

我只是不想自己死得太早而已。”

汲黯的心狂跳起来,双手不自禁地在袖中暗暗握紧,明知这样其实无济于事。

“我这廷尉府杀过多少公卿大臣,已经算不清了。”

张汤轻声道,“恨我的人太多了,多到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他们就会把我撕成碎片……有些事,总要有人干,陛下需要一把刀,我正好符合他的需要……我比谁都需要陛下万寿无疆。

陛下活着一天,才有我一天的命。

这人最多也就能冒充个三四日,我只希望能在被发觉之前救出陛下,也就救了我自己。”

汲黯的心跳慢慢平复,随之长出了一口气。

张汤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你在想什么?

以一个刑徒长年累月冒充一国之君,然后借以控制朝局?

你把我想得也太有能耐了吧。

老实说,我还怕他长得太像,不要生出什么妄想,或被人利用,特意先杖了他六十。

廷尉府的刑杖,满五十就得留一辈子的疤,这下你总放心了?”

汲黯怔了怔,遥遥看了眼那脸色苍白的囚徒,道:“犯的什么事?”

“盗长陵胙肉。”张汤道,“八成是饿昏头了。”

冯太平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珍馐美味:炙鸡、熬豚、鹿羹、腊兔……还有许多连样子都不认识、滋味却极美妙的食物,冯太平直吃得汤汁淋漓,十指油腻。

他知道那两名高官已经走了进来,正在他对面看着他,但他决定不理那两双越瞪越大的眼睛——偷了一块肉,就被打得死去活来,现在这两人要他做的事搞不好会没命,索性做个饱死鬼,倒也不亏了。

“好了,”冯太平感觉羹汤险些从嗓子眼里溢出来,才停下手,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道,“终于饱了。

有什么事?”说着将黏糊糊油腻腻的双手往锦绣深衣上一抹。

张汤怒气冲冲地走到冯太平面前,扬起手来。

“廷尉想干什么?”

冯太平歪着头道,“好像你们现在正要靠我这张脸来办事吧。”张汤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不就是传了顿饭——哦,膳嘛。”冯太平无所谓地道,“我把他们都遣走了,吃相没人会看见。

再说,饿着肚子怎么干活?

要学陛下总得中气足一点吧——张汤,不得无礼!”

冯太平最后那一句话的声音和之前嬉皮笑脸说的截然不同,那是充满了权力的威严的声音,隐含着帝王的愤怒。

张汤被那句话听得一惊,与汲黯互视了一眼,随即两人脸上浮起一丝喜色。

冯太平却松了一口气,复又笑道:“瞧,你当冒充贵人是天大的难事,啰唆半天没完没了。

其实摆架子吆喝人是世间最容易的事了。

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贵人来冒充我这种贱民才是最难的事呢——廷尉,你会在街头行乞吗?”

张汤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你做得很好,不过,你最好放老实点。

这里是宫里,不是你那槐里县的陋巷。

不该你做的不要做,否则我迟早跟你算总账!”

冯太平伸了伸舌头,道:“嗬,我还能活到你跟我算账的那一天?

那可谢谢廷尉了。

我还以为你们一破完案就会给我一杯鸩酒呢。”

张汤心头一凛,表面镇定地道:“胡说八道!

当赏则赏,当罚则罚,你不犯事我要杀你干什么?

你少自作聪明。”说罢拂袖而去。

汲黯却注视着冯太平,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道:“冯太平,你念过书?”

冯太平道:“没有,粗识几个字而已。”

汲黯点点头道:“我看你虽是平民,倒还聪明,遇事反应也快。

这次你若帮我们查明这个案子,救驾之功,自有赏赐。

如果你愿意入仕,我也会向陛下力荐。”

“别别,”冯太平双手直摇,“我只想有口饱饭吃,不想当官。

当了官,要么不要良心,要么不要命,可我两个都要。”

汲黯一皱眉道:“你说什么?

!”

冯太平向外一努嘴道:“那位张廷尉,杀过的人都该死吗?

我蹲的那间牢房,墙上至少七八十个‘冤’字。

汲内史你倒是直言敢谏,可民间都说天子好几回差点要杀你了,是这样吗?”

汲黯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冯太平道:“所以我就不去想喽。

对了,现在我该干什么?”

汲黯拍了拍冯太平的肩膀,道:“装病。”

“你觉得这样就能把真凶钓出来?”冯太平好奇地摸着盖在身上柔软异常的锦绣复衾,问旁边的张安世道,“天子不是在寿宫失踪的吗?

怎么让我躺在这里装病?”

张安世皱眉道:“你的话怎么这么多?

不装病,难道去上朝?

你还是老老实实躺着,别再弄出什么意外。

查案的事,我父亲和汲内史会办的,不用你操心。”

冯太平叹了口气,道:“兄弟,我不是操心你父亲,是操心我自己。

你父亲有本事把任何人拷问成凶手,可现在失踪的是天子,他那些本事,怕是无用武之地。

我就怕时间一长,朝中大臣起疑,最后我这个小人物被你们当垫背的,那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张安世瞪了他一眼,道:“你偷的是长陵的胙肉吧?

本来就罪该弃市,现在给你个机会戴罪立功,还有那么多废话?

!”

冯太平撇了撇嘴,道:“一堆俎余肉,送给你们这些当官的,你们也不会要。

百姓饿得半死,拿了一块就该杀头,什么世道!”

张安世道:“事已至此,你现在和我们是绑在一条船上了,少怨天尤人了,要是找不回陛下,我和我父亲一样会死,也许比你更……”

“皇帝!

你给我出来!”殿外,一个暴怒的老妇的声音猛地响起,两人都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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