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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陋室铭(1/2)

一间小屋,颇为简陋,黝暗烛光中,一老一少相对而坐。

“为何您会觉得,张氏在未来没有崛起的机会?”方景楠直入主题的提出了一个根本问题。

“不能入仕,如何崛起?”张诚言的回答也是问题的核心根本。

方景楠想了想道:“据我所知,张氏一族本也是由商贾发家,尔后才读书入仕以至壮大的。

如今暂时无法入仕,便继续从商,积累资源,厚积薄发呀!”

自古以来,山西便是商贸繁荣之地,传唱着‘花花真定府,锦绣太原城’的民谣。

到了明朝更是随大势而崛起。

张诚言点了点头道:“我蒲州张氏由商贾起家不假,但你可知,我们经营的是何种买卖?”

“呃,听说是经营盐业?”

方景楠早就发现,蒲州城里盐铺和铁匠铺子比一般的县城要多得多。

张诚言道:“那你可知道食盐的开中法?”

“这个……”

好吧,方景楠隐隐约约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词,具体的他也不太清楚,但蒲州张氏是通过垄断食盐的专营而富甲天下,他是知道的。

张诚言也不介意,缓缓解释着。

自古以来,盐铁这等暴利的行业多是官营。

而洪武之始,为防止残元入关侵扰,大明在边地多处设有重镇,驻扎几十万大军,征调百万民夫修筑加固长城,沿城筑堡。

如此,便需要大量的粮草供应。

而粮食的运输,在路上的消耗极大,往往一车粮食,运输到九边时,只剩下了不到一成。

于是朝廷里那帮智慧超群的读书人,便想了个办法。

盐是所有人的必需之物,只要有盐,就一定能赚钱。

开中盐法因此而生,‘召商输粮而与之盐’。

其做法是,由商人按照命令运输粮食到九边重镇,以此换来朝廷颁发的食盐许可,也就是盐引。

商人拿着盐引,到盐场领取食盐,回乡售卖。

开中法后,盐引不能用银两购买,只能是通过运输军粮来交换。

如此,以盐得粮,以粮养兵。

朝廷不费太多力气,便解决了边地的粮食问题。

而山西有着地缘优势,河东还有一个大盐场,商人熟悉食盐生产、运输、销售全过程,在贩盐生意中占尽先机。

自此,山西商人购粮贩盐,横行天下。

“原来是这样,”方景楠会心一笑,他以前一直奇怪,后金崛起不过是近几十年的事,与他们暴利的交易自然也就是这些年,可山西商人却是早就富了,原来是这么富的。

张诚言继续道:“我们蒲州张氏,因为靠近河东盐场,又与‘宣大山’三省总督、后来的兵部尚书王崇古是姻亲,这才基本控制了边地的食盐生意。”

“但如今,怎么操弄?”

方景楠暗叹一声,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们当年是靠官商接合,以垄断食盐贩售发财的,这才是核心根本。

至于熟悉食盐的全过程以及经商有道什么的都是次要原因。

“唔,有茶么?”

方景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进来这么久,虽然没说几句话,可他却是有些渴了。

在婢女的伺弄下,方景楠面前倒了一杯热茶,他端起茶杯,轻轻地吹开了水面的茶沫,稍稍地嗟了一口。

方景楠吐了口气,“呼……南方的龙井……好喝!”

指着杯中的茶,方景楠道:“这茶,南边运过来的吧?”

张诚言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方景楠又道:“谁运的?”

“自然是商人!”方景楠自问自答了一句,跟着又道:“不知老族长有没有思考过这么一个问题,”

“……自古士农工商,为何商排在最末,有商皆富但地位最低,为何?”

这是方景楠来了后经常思考的一个问题,在他出生的那个时代,商人的地位非常高,在西方商人的地位甚至排在第一位,可以控制国家。

但是在大明,商人的地位却是排在最后,为何?

不少人说,商人重利轻离别,这是文人在刻意贬低商人。

还有言论说,统治阶层为了自己的利益,希望社会稳定,要把老百姓限制在土地上,所以重农抑商。

或许这些情况都有,但方景楠觉得,都不是根本原因。

张诚言缓言道:“四民之说,方把总有何高见?”

方景楠沉呤了一会儿,要说自己的优势所在,便是在事物的认知层面要比现在的人确定的太多。

好比大明的精英阶层都感觉到了王朝的末世气息,但他们只是感觉,还是在犹豫,而方景楠则是确定,九年后必亡。

包括对后金的理解,如今大明朝的多数人,都是感觉到了后金的危险,但是如果你说,这个不过几十万人的部族,九年后统治了汉人的花花江山,基本上没人敢相信。

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后,对于商人这个富有群体,方景楠一直都在琢磨,想了想,他道:“据我最近了解,大家在商人这一块,依其属性分有两个类别。”

张诚言点头道:“嗯,分有行商与坐商之别!”

“根据字面也很好理解,行商,是把一地的商货通行到另外一地;而坐商,则是开店坐铺售卖;”

张诚言又是点头道:“没错!”

“那么请问,货从何来?”方景楠微微一笑。

“货从何来?

在各地收买所得。”

方景楠脸色一正,慎重地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方景楠举起一根根手指数着道:“士,负有治理国家,安邦定国之责,自是排在第一位。”

“农,生存于世的根本依靠,没有耕种,则食不饱腹衣不遮体。

无疑第二位。”

“工,建造车马、房屋,打制耕田的器具、武器等等,辅助士农更好的施展。”

“而商呢?

互通有无,也算利民。

所以‘商’的这种行为,社会是有一定需要的。

但是商人?

却是何人不能为商人?”

张诚言麻木的眼眸中终是闪过一丝讶色,他低喃着道:“何人不能为商人?

谁都能把商号经营好么?”

方景楠轻笑道:“从更大层面而言,也可以这么理解。

因为‘商品’这个对商人最重要的东西,并不由商人直接创造。

咱们的商人不事生产,所运、所售的货物,皆是由它处得来。

而获得‘商品’的这种‘能力’,也更多是依赖于官府的庇护。

谁家当了官,或者谁家与当官的相熟,谁便能获得商品。

此中的门槛不在于‘商’本身,而在于‘官’。”

在这个时代,寻常人们所需,就只是粮食、盐、金属、石头、木材、布匹这些大类。

同时对这几个大类的再加工,也非常简单,几乎就是把原材料稍稍变化一下,仅此而已。

而原材料是从哪来的?

从地里、从山里、从水里,靠农靠工种植开采而来,与商人无关。

而商人只是转运和售卖这些最基本的资源性物资,对这些物资的二次开发很少,以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商品的附加值很低。

那么有附加值高的商品么?

当然也有,好比苏绣和瓷器,附加值就很高。

可是这两种高附加值的东西,现在都归类在工匠这个类别里,一般也是由官府牵头。

而就算把这些都归到商业中,类别也是太少。

仅仅只是些许商品,太单薄,完全不足够支撑起商人这个群体。

所以,这样的商人很容易被替代,自然也就不可能拥有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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