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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谈话里的刀光剑影(1/2)

“人总有私欲,大难临头,但凡还有活路难免先顾自己,怕的就是不给活路。

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郑宇很诚恳地说道,“儿子的想法,就是别把大部分人都往绝路上逼。

毕竟国家内有叛逆外有强敌,边疆不靖,腹心隐有暗流,这个时候,一旦事有不协,国家……”

他偷眼看了看皇帝的表情,却失望地发现并没有透露出任何有效的信息,心中忐忑,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儿子还想着,当日和李达在莫斯科谈论过的一些事情,事后思量,李达所言自上而下之统御,与自下而上之监督相结合,倒是有几分道理。

帝国今日之**,据实言之,中央实好于地方,而地方**之源首在监督不力。

一直以来,帝国行自上而下之监督,但以儿子观之,终究难敌地方勾连狡诈。

地方体制政府独大,上下勾连重重罗网,中央铁拳虽重却也难有着力之处,即便一时奏效,然藕断丝连,时日一久难免因袭旧弊再生**。

而自下而上之制衡,却正有裨益。”

皇帝眼中精芒大盛,开口说道:“帝国各省已有参政会,中央有国会,难道还不够?”

郑宇偷瞥一眼,心念电转。

“目前的参政会,权力不过审议政府收支预算,制订修订地方法律,审议地方公债而已,并无弹劾地方长官,且议员人数不过三十,仅有三分之一为公选,其余皆为……陛下推荐,内阁推荐。”郑宇小心翼翼地说道,“重大议案,需三分之二票数,而内阁一直是复兴党主导,实际上地方议会三分之二铁定落在中央和复兴党,而剩下的三分之一,能选出来的基本也是复兴党等内阁诸党的候选人。

地方参政会对政府的制衡作用,自然有限。

是以儿子想,可以增加地方参政会的公选代表人数,并且授予弹劾地方长官之权,如地方长官被弹劾则自动下台,由中央另行推荐人员,而此人就任还需地方参政会审议通过。”

郑宇这一番剖肝沥胆下来,自己隐隐感到了些许悲壮些许畅快。

他知道皇帝很可能龙颜不悦,但他依然认为,以皇帝的高瞻远瞩和远见卓识,自己这样推心置腹终究能够有所助益。

可惜他偷眼一看,却见到皇帝脸色隐有失望,眉宇间浮现出了冷厉之色,心头忍不住一寒。

“你以为那些所谓公选代表就是好人?”皇帝微嘲说道,“这些年地方选举,所谓公选代表,以贿选和谎言上台,以贪污受贿而倒台,数不胜数。

这些地方士绅,甚至所谓名家,多是没什么良心的,混入政坛,也都是抱着自己的一些阴私算盘。

朕岂能让这等人如愿以偿?”

郑宇沉默片刻,轻声说道:“人性本私,本就是人之常情。

与其以表面无私之人为官,不若行制衡之策,让其互相监督检举。

人各有私利,则互相制衡,任何一人不得妄为。”

皇帝冷冷地看着这位青年,脸上隐隐露出了失望之色。

“朕以为,官场之**,在于获益太大,代价太小。”皇帝缓缓说道,一股无形的威压就这样弥漫开来,郑宇忍不住心头一凛,微微低头,身形越发佝偻,“你所提之议太过繁复,一弊未必去除却要再兴新弊。

其实这事情本来很是简单,只是大部分人看不透,身在其中啊……其实只要让他们贪污的成本足够高就够了。

那无非就是中央加强监督,严刑峻法,勤加检查,鼓励官民举报。

一有犯者从重处理。”

“官员薪俸已是极高。”皇帝盯着郑宇,声音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原本定了养廉基金,每个官员安然退休未有**贪污渎职等事,则可获丰厚之养老薪俸。

无奈此等奸猾之人,疑国祚之长久,不以百年大计为念,横征暴敛贪污挪用,鱼肉百姓以自肥,这等人无君无国,不以百姓社稷为念,不以民族复兴为念,怙恶不悛自当严惩。”

郑宇沉默无言,心中翻腾不已,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他没想到这位皇帝,居然是如此自负而强悍,真的要和整个帝国的官僚机构开战了

“兵在朕的手里,民众也站在朕的一边。”皇帝坚定的话语,听在郑宇的耳中,却是如同轰雷一般,“朕可以把这些龃龉官从平头百姓拉起来,给他们权力,给他们金钱,给他们地位,自然也可以把这一切收回来。

这个江山,是朕一生功业,决不允许这等蠹虫啃蛀。”

郑宇沉默着,思考着,回想着。

他的思绪穿越了历史的重重迷雾,从始皇帝的严刑峻法,到文景之治的清净无为,到汉武帝独尊儒术行刺史巡查州郡,再到隋唐的谏官体系,到武则天的告密罗织,一路而下。

他想起了庆国的监察院,想起了“清正廉明”的牌匾,想起了衙门口的鸣冤鼓,想起了言纸和告密信,想起了人皮口袋,想起了前世的种种,后世的种种。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自己那一晚写下的几句话:

凡是陛下说的道理,都是对的;凡是陛下下的命令,都要坚决执行。

可随即,他的眼前却闪过了自杀的扶苏,闪过了惨死在汉武帝刀下的太子刘据,闪过了唐太宗的废太子李承乾,康熙的废太子胤礽,想到了庆帝死去的太子和二皇子。

他思来想去,那一晚补上去的那句话却终于如闪电一般掠过他的脑海。

一切,为了帝国。

郑宇隐约把握住了一些东西。

这句话,他从欧洲听到国内,听不同的人讲过无数次。

也许,对有些人来说这句话只是幌子,但郑宇相信对皇帝来说绝对不是。

这句话,一定是皇帝有意灌输给手下之人,并以此作为衡量他们心术的基本标准。

他已经赌了。

既然要给皇帝一个一心为公的印象,那么虽然目前看效果不佳,但郑宇只能坚持下去,否则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成了见风使舵,而这一定是皇帝最为厌恶的一种品格。

郑宇缓缓抬起了头,直起了身子,整个人在这一瞬间似乎就挺拔了起来。

他目光澄澈地看着皇帝,表情平静而肃穆,皇帝冷厉的目光就这样射在他的脸上,如同两把利剑。

郑宇语气诚恳地说道:“父亲所言甚是,是儿子有些想迂了。”

“哦?”皇帝眼中光芒一闪,表情似笑非笑,“怎么个迂法?”

“乱世行重典。

儿子在这上头欠了些想头。”郑宇说道,“儿子尽在机巧上下些功夫,父亲所言才是光明正大的王道手段。

行此事,合天理顺民意,自然是以堂堂之阵为上。”

他顿了顿,格外认真地说道:“不过儿子还是以为,反腐非一日之功。

今国战在即,内外焦灼,国势板荡,反腐固为要害,仍需配合大局。

大局者,帝国兴亡也。”

“儿子想,此次国战,以父亲之英明,帝**人之英勇,国民之团结同心,虽有险阻,料可取胜。

而帝国之煌煌国威,父亲之威望,也必臻千古未有之高峰。

届时顺势而下,再行斩草除根,雷厉风行之肃贪新政,必然事半功倍,且无虑内外掣肘。”郑宇面对皇帝越发凌厉的目光,神色坦然,“圣明无过父亲,儿子只是个痴人。

儿子以为,千古难解之积弊,武周,明太祖,也曾极力整肃,仍难有根治,且仅有一时好转,可见这事并非严刑峻法告密揭发加上派员监察就能迎刃而解。

根子早已藏于民族几千年文化传统之中,深藏于万民血液之中。”

“是以当务之急,反贪要准,要快,要狠,但也有有所余地,给个以观后效的机会。

对于屡教不改或顶风为恶者,战后自有严刑伺候。

国战在即,还需上下官员团结一心,若人人自危,国家危殆,一切恐怕就无从谈起。”他深深一躬,沉声说道,“儿子一片赤诚,天日可见愿父亲思之。”

皇帝默默地看着这个青年,眼神渐渐柔和,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吧。”半晌之后,直到郑宇额角隐隐见汗,皇帝终于开口说道,“此事且搁下,朕自有主张。

你一路行来,于欧美和帝国多有观察,有什么想问朕的吗?”

郑宇微微一怔,挺直身子,抬头看了看皇帝,心中盘算对方的用意。

他本来做好了继续据理力争的准备,当然也想着如果皇帝真的动怒,自己该如何下台阶。

却没想到皇帝居然轻飘飘地一挥手,就把这事甩在了一旁,这让他如同一招重拳打空,分外难受。

不过,郑宇也是久历考验的老戏骨,尤其这脸皮厚度已经混出了相当水准,他马上就把思维的焦点转换到了眼前的问题上。

他其实有太多话想问皇帝。

比如你是谁?

你从哪里来?

你来干什么?

比如你到底要把这个国家带到何方?

比如……你还有没有隐藏的私生子,流落民间的格格阿哥,或者隐藏的接替人之类的,提前说出来让哥有个思想准备好伐?

可这些他却无论如何问不出口,郑宇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位皇帝,自己名义上的养父,这个充满谜团的帝国开创者。

良久,他低声问道:“父亲,这一仗,您到底有没有把握?”

皇帝的笑意一收,点了点头:“把握,自然是有的。”

“此战,朕与诸公谋划长久,自甲午北上之前已有布局。

今日日俄之联合,德国之推波助澜,实于意料之中。

帝国看似处于下风,然俄日命门,朕已通晓,而朕之底牌,彼却不知。”皇帝坦然说道,“当然,战争终归是世间最为难料之事。

人力有时而穷,而世事常多奇诡之变,故虽操必胜之券,布必胜之局,难保最终之必胜。

然此战既势在必行,又何须畏首畏尾。

大国之崛起,无不以他国尸体为踏板,甲午年乃开国之战,统一之战,而此战,方为强国之战,为帝国崛起,逐鹿亚洲关键之一战。

此战胜,帝国百年基业定,亚洲命运,将系我手,而帝国基业,也可稳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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