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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八章 丈夫四方志,安可辞固穷(中(1/2)

战争满足了,或曾经满足过人的好斗的本能,但它同时还满足了人对掠夺,破坏以及残酷的纪律和专制力的欲望

(查.埃利奥特)……

大唐本土,长安城中,作为大食国在中土最资深的常驻代表马拉苏德,罕姆,正在前往皇城大内的马车上。

这是他在大唐已经度过第十九个的年头,当年年富力强的少壮贵族,现在已经被风霜染白了须发。

这些岁月也让他身上被打上了深深的东土烙印,他学会东方人的语言和文学,饮食习惯和交流方式,当然除了对至大的信仰之外。

从前年开始,随着朝中某个政治派系的核心离开,而影响力有所减弱,他们这些前大食使团成员,逐渐被解除了软禁和监视的待遇,开始出现在各种大朝礼拜活动中。

但是关于故国的消息还是被严密的封锁着,他们只能通过某些波斯商人的间接渠道,得到自己国家正在发生战争,只言片语而且真假难分的消息。

然后他们好容易解禁的待遇,一夜之间,又回到了困守行馆一隅的从前。

但是今天他破例,得到宫廷中的召传。

乘坐在四方馆的马车上,感受这些突然变得礼数周全,不敢丝毫慢待的官员态度变化,难道是赛里斯人与本国的地区战争,出现了转机。

只是刚刚从圈禁中解脱出来的他,并没有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眼中,带着某种悲悯性质的客气和嘲讽,直到等候的台阶尽头,一名官员将大食历次递交的国书,一并交还给他。

并且用某种饱含幸灾乐祸、轻佻或者说快意的复杂口吻告诉他,既然你所代表的大食国已经不存在了。

这些东西也就没有继续留存的必要了。

这个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顿时让马拉苏德懵了,他颤抖着看着眼前。

手上被退还的文书,几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那名官员的话语还在继续,作为对亡国臣民的宽大和施恩,大唐愿意为这些失去祖国的外交代表。

提供归化或是某种政治上庇护,但是这些颇具善心的强力人士,也希望他能够在另一些方面有所表示。

比如在需要的时候提供某些证言证词……

直到马拉苏德眼前一黑,腥热的液体就像涌泉一样,猛烈的喷溅和数人环抱的拱柱上,就像被抽掉了脊梁骨一样软软的塌陷下去……

千年之都,神京洛阳,来自万里异域的消息,不管经过了如何的延迟和波折。

这个老大帝国的中枢神经到统治的末梢是如何的迟钝和,最终还是聚拢成了新一轮的冲击波。

雄踞极西,赫赫巍然,如日中天的大食被灭国了。

这个消息让那个可刻意忽略的名字,在沉寂了许久之后。

再次成为大唐士民空中津津乐道的话题。

万念俱灰的大食使臣,在奉召进阶之时,不堪其辱活活气死在廷柱之下,则成为这个消息推波助澜的添助。

而对着西方嚎啕大哭,做完最后一次礼拜,然后用各种方式相继自杀在行馆内的其他使团成员,则成为了各种文抄上,对于这个陌生远国也有最后一点忠义臣子的绝唱和感叹。

相对于忙碌于生计的市井小民的愚钝和茫然,经过这些年的宣传和普及,在士人之中多少还是有些成果的,相比早年西北大患吐蕃破灭的消息,大食可是一个版图和人口国力,都几近本朝的域外大国。

他们的国使,也是每次大朝礼拜,当之无愧的第一序列,说亡国就亡国了,让人很有些真幻破灭的离奇感。

而受到冲击最大的无疑是西市藩人坊中,那些客居京畿的番胡至属,一夜之间,长安、万年两县,接到的改籍和归化的要求,几乎暴增无数,仿佛这些番人一下子都变成了仰慕大唐的衷心之士。

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鼓舞有人愁,在这一片纷扰之中。

作为大唐都畿中,最后一位横跨四朝硕果仅存的人瑞,太子少师韦见素,也躺在自己避暑庄园的凉阁中,对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讨论和点评这个消息所代表的变化和机遇。

而堆在案几上的各色文抄和邸文,代表着这位元命老臣,对于朝廷世事的最后一点关注。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啊……”

努力睁开浮肿眼泡的韦见素,喝了口药汤道

“好事是,龙武军上下都可以安心了,不论将来的成败如何,安然而退的立身之基是有了,”

“坏事是,据此渲天大功,那位开府想要归还国中的难度,不免更大了,……”

“且不要说,他这是给朝廷开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和先例,……”

“须要知晓,这些年下来,除了少数昔日盟助和天子之外,几乎没有多少人希望看到他,重归朝中,”

说到这里,韦见素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次子,关内节都督韦韬。

自从那位请出归乡探亲之后,他就隐然成为龙武系在京畿的新核心。

要知道,权位这种东西从来就是易得难归,越多越好的。

但显然他既没有辩白,也没有急于否认,只见他表情淡然,目光澄静望着自己的父亲,让人看不出他有什么样的心思。

“想必此时好些人,已经四处拼命奔走呼号,不吝赞誉的渲染夸大此泼天功劳,……”

“这岂非好事……”

官拜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的韦鹗,忍不住开口道

“……”

韦见素有些不满意的看了眼自己的长子,哪怕已经进入政事堂末班,但是还喜欢玩这种明知故问的小心思。

“攻灭一个远域大国,这是当年班定远,霍姚嫖,也没能达到的高度和伟业,古往今来为所未闻的功劳。

可不是一句虽远必诛,可以辩白的。”

“更何况他明明是回去探乡的,也能不甘寂寞的生出这般变化。

恐怕贵为天子至尊,也没有腹案和准备吧,……”

“经此事后,只怕天家对他是否归还的心思。

也变得捉摸两可了”

“此事可说,与我们韦家拖不得干系,但又有牵连不深……”

“所以我们的立场也很明确……韦家不出面。

但是须得二郎力挺到底……”

“你们要明白……”

韦见素又对着欲说什么的长子摆了摆手

“吾身已是人臣之极,儿孙亦有成,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你两一入政事堂,一掌畿内之要,文武两途,韦家的权势已经够显赫了,……”

“现在的要务。

是如何稳固韦家的根基,经时弥久而富贵绵泽子孙,而不是一脑子钻营着,如何再更进一步啊……”

“阿大……”

说到这里,他语重心长的叫着长子韦鹗的小名

“不要老是觉得阿父碍了你的上进之途……那个位置是你可以站的稳的么”

“或者说。

如今韦家的权势炙热,还不够让人眼红,让天子心生忌端么……”

“再显赫家势,还能光耀的过李林甫,或是杨国忠,……”

“一味贪求幸进……前车之鉴,也不过是王毛仲之辈的下场……”

“平时还是多动些心思,扶持下远房偏支的子弟,不要尽想着把恩荫抓在本家手中……”

“从这点说,你不如二郎啊……”

“但说道用人选人的眼光,还数那位当世无双的梁开府啊……”

“十七郎(韦皋)如今的成就,居然是他从本族中慧识才,……”

“所以说切莫小看了这位,任何不可能到事情,到了他手上,说不定都有出人意表的变数……”

“萧规曹随,以不变应万变,才是长久之道……”

“一切事情的关键在,朝廷如何酬此大功吧……”

重新调整了心态的韦鹗,再次开口道

“替天子经抚远疆,那是他的分内,可攻灭一个万里大国,就未免有逾越擅专之嫌了……”

“因此无论怎么议定,封赏不是,有鼓励边畔靡费之嫌,不封赏就更不是,岭外乃至安西、河西的数十万军民离心……”

“前后处置不妥,只要怕生出大乱子的”

“说难为,其实也不难……”

韦见素轻轻嘘了一口气。

“其实可以师法古时周礼之制啊……”

“周礼?

……”

韦鹗和韦韬兄弟,不禁面面相觑。

“对,就是周礼,此番开土之功,要是放在周天子之世,倒是好办了,”

“酬国以诸侯,令为屏藩,但是自从祖龙开郡县,就未闻有善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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