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青楼被掳凛生寒(2/4)
那鸨母抿嘴一笑,她是欢场中人,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不过这位自称张公子的底,她实在有些摸不透,这人经常来,言语粗俗,像流氓多过像书生。
看看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个伴当,就知道此人非富即贵,可能是哪家的公子王侯少爷出来寻开心,不过打听了这么久,也没有探知此人的来历,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所以每次这个张公子来,她都是小心翼翼的亲自接待。
今天有些奇怪,这混混一样的小家伙竟然还带了一个更小的小孩过来,这小孩虽然一副书童打扮,不过看两人的关系又非常的亲密,容貌也有几分相似。
恐怕和这位张公子是一对兄弟。
她看一眼这个新来的小屁孩,一表人才,倒显得比张公子更加稳重,老鸨子奉承道:“张公子仪表非凡,这位小哥亦是温文尔雅,非得天上仙子才配得。”
朱厚照大大咧咧的说道:“老鸨子,你的两个女儿人称南曲仙子,我兄弟喜欢听南曲,今个儿一起都叫过来吧。”
“哎呀,真是不巧。
只恨奴家少了几个女儿,媚儿已经有了客人,今日只有佩佩得闲,公子请稍待片刻,您是贵客,我这女儿还得梳洗打扮一番,才敢过来陪您。
这样吧,您先吃点酒菜,奴家先请各位听听小曲如何?”
朱厚照虽然常来,其实也是个菜鸟,哪懂得这欢场里的道道。
他出来纯粹就是找乐子的,老鸨子几句话就把他哄得眉开眼笑,点了一大桌子菜,又叫了几个唱小曲的小姑娘,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这桌酒席是淮阳菜,倒是很合朱厚炜的口味,兄弟两人都很喜欢这里的黄酒,现在正是晚餐时间,于是两个人便边吃边聊,浑然忘了这里是青楼。
在外人看来,这两兄弟倒不像是来逛青楼的恩客,反而倒像专门过来吃饭的饕餮之客。
等了一杯茶的功夫,那老鸨子总算拉着一个素衣女子进来,是个十五六的小丫头,峨眉秀目,眼波流情,妆色也很淡雅,看着倒是漂亮,不过实在小了些。
在朱厚炜的眼里这女孩就像个初中生,朱厚照天天在宫里看的都是美人,瞟了一眼也没了兴趣。
女孩身后一个婢女抱着个琵琶,另一个婢女拿着根箫。
老鸨子过来对两人道:“让两位公子久候,这便是关佩佩,最擅琵琶和紫玉。”
那小女子可能注意到这两位所谓的公子,都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估计有些不乐意,老鸨子在后面推她一下,才淡淡道:“两位公子爱听些什么。”
清脆中带着温婉的吴地口音,光说话已经如唱歌一般。
朱厚炜看着大哥,朱厚照纯粹是个棒槌,哪里懂这些东西,只好摇头。
朱厚炜用昆山话说道:“刚才听你用海盐腔唱《西厢记》,如此便再来一段《西厢记》,就用昆山腔好了。”
听到熟悉的昆山话,关佩佩顿时有些兴奋,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问道:“咦,公子来自江南,会昆山话,你是昆山人吗?”
“不,我是本地人。”朱厚炜淡淡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那个关佩佩显然有些失望,神情再次变得冷淡,问道:“请问公子要听哪一段?”
“嗯,就来一段滚绣球吧。”
“好的。”
关佩佩做个万福后找椅子坐了,婢女送上琵琶,她接过后摆好架势,与开始的冷淡模样全然不同,水汪汪的眼神扫过一圈,人人都觉得她对自己抛了个媚眼,朱厚照也饶有兴趣的凝神等她开口。
几声清脆的琵琶响起,关佩佩轻吐朱唇,开始唱起来,她声音很好听,如同珠玉落盘,但她的昆山腔除了朱厚炜一人,朱厚照等人都不懂,不知道她在唱些什么,新鲜感一过,朱厚照有点觉得无聊,又大口吃起菜来。
朱厚炜看他这模样,对关佩佩道:“算了,还是换海盐腔吧,我哥听不懂。”
这下子,朱厚照等人多少能懂点,这次算是听明白了,一个个合着节奏打起了拍子。
”恨相见得迟,
怨归去得疾。
柳丝长玉骢难系,
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
马儿快快的行,
车儿快快的随,
却告了相思回避,
破题儿又早别离。
听得道一声去也,
松了金钏;
遥望见十里长亭,
减了玉肌,
此恨谁知?”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唱词,让朱厚炜不由自主的放下筷子,陷入到深深的回忆中,脸上露出缅怀的表情。
这也难怪,上辈子他的妻子就是昆曲演员,一次出国表演的时候遇到空难,四十多岁就离开了人世,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为此他颓废了很长的时间。
现在他成了朱厚炜,来到了弘治年间,身体却带着原来的记忆,每当听到昆曲,就会触景生情。
说起来也好笑,他原来的妻子现在甚至连个原子都不是,却常常影响他的心绪。
一曲唱罢,自嘲有些无病呻吟的朱厚炜,再也没了兴致,打赏了这女子,挥手就让她退下,只是觉得心里面堵得慌。
突然来了兴致,他替朱厚照斟满酒,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酒杯倒上一杯黄酒,和朱厚照碰了一下,这是他今天晚上的第一杯酒,喝下去苦涩而回味。
有了几分酒意,朱厚炜拉开了侃大山的模式,他谈天说地,只把朱厚照忽悠的找不到北。
朱厚炜越喝越有兴致,话也比平时多了许多,聊到昆曲的时候,时不时还来上一段这个时代尚未出现的《牡丹亭》,这别具一格的曲子把恰好经过的关佩佩吸引住了,听着听着倒是被迷住了。
朱厚照被逗得哈哈大笑,直夸弟弟唱的好。
兄弟俩聊着唱着,不知不觉已近亥时。
朱厚炜毕竟只有十岁,有些不胜酒力,舌头都有些大了。
此刻头晕脑胀的又有些尿意,便说先要去上一下厕所,孙彬和何鼎两人陪着小主人去找厕所。
厕所在走廊的尽头,此刻外面暮色沉沉,走在二楼的走廊上晚风一吹,朱厚炜清醒了不少。
朝窗外看去,只见泡子河上画舫纷纷离岸,河中船动月影,灯火蜿蜒,丝竹相闻,两岸河房也是灯火辉煌,岸上许多文士和女子在堤岸上成双漫步。
朱厚炜撒完尿,顿觉神清气爽。
今天有些失态了,心理年龄仿佛也小了很多。
他自嘲的笑笑,刚刚转过身来,忽觉不妥,来不及做出反应。
朱厚炜后脖颈一痛,顿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倒地的那一瞬间,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倒在地上的何鼎和孙彬。
……
大地似乎在摇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朱厚炜从饥饿中醒来,他发现自己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嘴也被堵上了。
他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大地在摇晃,而是被扔在一个黑暗的船舱里,浑浊的空气中有一股海腥味,他判断这是在海上。
很明显自己是被绑架了,艰难的坐直身子,他靠在舱壁上,朱厚炜努力回忆着,心里计算着如何脱困,毕竟把小命捏在别人手里,不是他的风格,虽然目前来看要从这里出去有些困难,但坐以待毙,他没有这个习惯。
整理了下头绪,双眼慢慢适应了舱中的环境。
根据龙骨的长度,他判断这条船应该不大,按这个时代的说法,这艘船最多不过一二百料小船,换算成后世的单位,也就是四五十吨排水量。
不大的船舱里堆了不少麻包,麻包上有很多盐粒,仔细看那上面的标记,这是官府专门用来装盐的盐包,这是一条槽船,这种船一般都在运河里运营,可现在明明是在海上,难道大明有了海运?
他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腿被硬物磕了一下,他心中一喜,绑在大腿上的东西还在,看来绑架他的人见他年纪小,没有搜身。
防身的武器还在,让他顿时安心不少,自己总算有了一些凭仗。
就在这时,舱外忽然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有四五个人在甲板上走动,朱厚炜贴着舱壁细听。
他们说话声音很轻,听不清楚内容,但明显的是官话。
不到片刻,就见到头顶的大舱盖被掀开,刺目的阳光直洒而下,让刚刚醒转的朱厚炜猛缩瞳孔,几乎睁不开眼。
幸好,上辈子接受过军事训练的他虽然穿越了,但那份毅力却也保留了下来,强忍着双目的刺痛往外看,终于朱厚炜看清楚了头顶上有六个人。
为首那人穿着一身道袍,脸上蒙着一块黑巾,不过此人额头上有一道疤痕非常明显。
随着舱门打开,先是一个水桶和一些干粮被抛了下来,顺着楼梯又下来两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其中一个大汉一声不吭的解开了他手上的绑缚,又拿掉堵在他嘴上的麻布,方便他进食。
朱厚炜没有说话,因为没这个必要,他心里明白即使他问对方问题,也不会有人回答他。
双手已被绳子捆得麻木,活动了好久才恢复知觉。
朱厚炜早已饿坏了,他现在必须恢复体力,有了体力才有反击的能力。
手一旦能够行动,他就拼命吃东西。
打扮成道士模样的那人也下来了,他坐在对面的麻包上,翘起二郎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嘲弄。
快速吃掉两个饭团,又喝了几口水,朱厚炜胃里总算舒服多了。
他现在放慢了进食的速度,小口小口的啃着饭团,细嚼慢咽,借此机会恢复体力。
他偷瞄了一眼对面那人,阳光下,这个人脚上的薄底快靴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种款式的靴子只有宫中才有,一般是配发给侍卫和太监,这些人才有资格穿。
他可以肯定这些人都是宫里面的人,至少这个道士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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