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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三人入宅

刘备看了看高粱便收回目光,他已经会意:“高君!

连日未雨,天干物燥,郑君说的很对,放火是万万不成的。

我之前令一队长备些木柴,本也只是为威吓魏庚所用,实无纵火之意。

可不放火,又如屯长所言,魏宅外有高墙,内有强徒,强攻不易。

便是趁其不备地突袭,怕也会伤亡惨重,且难以立克。

一旦拖延,真有铁刑徒来到,可就不妙了。”

“所以?”高粱反问。

“所以我认为,当下之上策,莫过于擒其首领。”

“那你也不能冒险进入魏宅啊!”

他两人对话到此处,牵招郑稻诸人才搞懂了刘备刚才为何说——“他要是在听了我的劝告后,幡然自省,想要改过,便迎我进宅”。

牵招郑稻同时失态,叫道:“玄德(功曹),万万不可!”

郑稻急了,拽住刘备的袖子,好像他现在就要进入魏宅似的,语无伦次,急声说道:“功曹,这怎么能行?

这怎么能行?

不行!

不行!

绝对不行啊!”

军官屯长亦道:“就算魏庚因为惧怕火烧而不得不迎君进门,估计也不会答应君带太多人进去的,魏家宅内足足有数十人,功曹岂可犯险?”

“魏庚为保一命,竟疯狂到遣人去城外调铁刑徒进城,可见他惧怕我度辽军到了何等程度!

这样的无胆鼠辈,便有十个,又有何惧?

我杀之如杀鸡犬!

何来‘犯险’之说?”

诸人欲待再劝,刘备笑道:“不必说了,我意已决。

魏庚害怕被火烧,必会开门迎我。

你们且等着,看我怎么手刃此贼!

……,哈哈,他这也是自讨死路,居然擅调铁刑徒进城,便是我杀了他,朝廷也无话可说啊。

此真古人之所云:‘自作孽,不可活’。”

牵招随他日久,晓得他的脾气,知道凡是他大笑之时,便是他下定决心的时候,自知口拙,无法劝说他改变主意,也就不再劝了,说道:“我愿从君同行。”

刘备略作沉吟,说道:“魏庚纵胆小如鼠,他宅里有六十多人,应也不会阻止我带一两个人同行进去。”

高粱皱眉,旋即笑对刘备说道,“粱少也曾习剑,若功曹不弃,愿随功曹当入宅。”

“高君!

好!”刘备作揖。

接着果如刘备所料,那信使进去不久后,魏家的宅门缓缓打开了,出来一人,却是魏腾。

刘备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说道:“我还以为县丞一去不复还了呢,怎么出来了?”

魏腾尴尬至极,不敢抬头看刘备,低着头行礼,说道:“我伯父愿改过自新,交还印绶。

请功曹进院。”

高粱拉住刘备,附耳说道:“入院,是奇兵也。

奇者,险也,以少敌众,非快不能制胜。

进去后,咱们不要和魏庚多说,寻着时机,直接将他拿下就是!”退后一步,肃容整衣,厉声对魏腾说道,“还印绶取消调令,用不了多长时间。

你告诉魏庚,如果半个时辰后,还不见功曹出来,这位屯长就放火烧宅了。”

高粱指了指在收拾柴火的屯长。

他当着魏腾的面,对魏庚提名道姓,不礼貌之极。

魏腾却没心思与他计较,既是惊骇刘备的胆色,又是恐惧放火的威胁,额头出汗,说道:“是,是。”

刘备也不等魏腾,带了牵招高粱两人,昂首大步,直奔魏家宅院。

在魏家门口时,守门的两个宾客似想要拦下牵招和高粱。

牵招理也不理。

高粱瞪大眼,大喝了一声:“我乃度辽军吏,竖子也敢拦我?”

声如响雷,门房上的尘土都被震得簌簌直下。

那两个宾客猝不及防,腿一软,好悬没得跌坐地上,眼睁睁看着他三人扬长入内。

这魏家宅院前后三进,深邃幽窅。

惊鸿一瞥间,他们看见前院有十几个蓬头垢面凶气毕露的勇汉,各执兵器,虎视眈眈地守在门内,他们都心头一跳,皆知,这些人必就是以亡命出名的铁刑徒了。

“吱呀”闷响声中,魏家高大的院门被徐徐关上,似一只巨兽的嘴,吞没了刘备等人的身影,也把郑稻等人隔绝在了外边。

里巷悄寂,晚风炙人。

留在宅外的二百来人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夕阳拉长了他们身影,站在魏宅对面的,紧盯魏家院门;攀在树上屋顶的,探出身子,往魏宅里看,紧张地寻找刘备三人。

有个斥候在树上看见了,叫道:“功曹他们从铁刑徒的中间走过去了,进了中院!”

趴在魏宅西边一处人家屋顶上的另一人紧接着叫道:“我看见了!

看见了!

中院有二十多人,各执兵器,像是魏家的宾客奴仆……他们没有阻拦,让到两边,让他们过去了!

……功曹他们走得不快……进了后院了。”

又一个离得后院较近的斥候从东边房顶上站起身,不顾危险,翘足极目,尽力往后院看,叫道:“功曹他们进后院了!

……哎呀,被屋檐挡住,看不到了。

后院挺大,院中有棵大枣树,门西有个堂。

院里站了不少人,看不太清楚,不知具体数目,影影绰绰地大概十几个人,都穿着轻甲,拿着刀剑,还有一个拿弩的!

应该是魏庚的宗亲。

……又看见功曹他们了!

他们正在西边的堂外脱鞋。

……他们进了西边的堂内了。”

郑稻大声问道:“怎么不说了?

还能看到功曹么?”

“额…他们进了堂内,堂里好像有五六个人跪坐在地。

额…堂门关上了,看不到了。”

“唉,唉!”郑稻急得团团转,越急越热,浑身是汗,头上裹的帻巾被汗水溻得通透,

暮色越来越深,光线越来越暗。

渐渐的,远处的屋舍楼阁看不清了。

再渐渐的,近处的魏宅阁楼挑出墙外的大树也变得昏浊起来。

再渐渐的,暮霭消散,夕阳无声无息地沉沦地下。

夜幕降临,星月黯淡,归巢的鸟儿扇着柔软的翅膀,低掠飞过,牵来了墨黑和沉穆。

魏家的宅门虽离诸人不远,在夜中,也已是朦朦胧胧的了。

屯长实在忍不住,有话没话地找话,低声问道:“功曹他们进去多久了?”

一队长也同样有话没话地找话回答他:“快半个时辰了。”

“怎么还不出来?

天都黑了。”

郑稻小心翼翼地偷觑盯视魏家宅门的屯长。

刘备进院前,高粱威胁魏腾,说:如果等半个时辰,功曹还不出来,屯长就会放火烧宅。

郑稻忐忑地想道:“屯长他不会真的放火吧?”不是怕魏宅遭火,而是怕刘备三人受累。

郑稻着急万分,往前走了两步,想去魏宅门外听院内动静,屯长拉住了他。

魏家宅内一直都很静,入夜后更安静,直到这时,——隐隐约约地,诸人似听到了一声短促地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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