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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1/2)

,他儿子回家都一五一十告诉他了。

讲课不讲数学,反而讲什么男人洗澡,还脱光了衣服在大街上乱跑。」

宣怀风这才听明白了,「原来是这个。

他误会了,我说的只是亚里士多德……」

「那么说你就是确实说了这种话呢?

!」教导主任脸色骤变,提起手,似乎要一掌击在桌上表示愤慨痛心,后来又考虑到身为主任的风度,喘了几口粗气,把手收了回来,背在背后。

「主任,这只是一场误会。

我说的绝不是什么不堪入耳的话,不然请那位家长来,我可以亲自解释。」

「上课不好好讲课,说什么洗澡,脱光衣服在大街上跑,还不是不堪入耳?」教导主任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宣教员,若是别的,我还努力为你争取一下。

可这事关系学校清誉,实在无能为力。

你今天就请回吧,课自然有人替你上。」说完,把脸别到一边。

宣怀风懵懵懂懂的耳边似乎猛然被人放了一个很响的炮仗,整个人都怔了,安安静静的坐着,半天没吭声。

教导主任见他不说话,又把手在半空中摔了一下,「薪金我会叫财务给你算出来的,今天你就领了吧。

至于收拾东西,我看你还病着,也不用急。

今天先回去,等哪天身体好些了,再过来带回去。

对了,我记得谢教员和你是一个会馆的,也可以请他代你收拾了东西带回去。

我还有事,要到校长那去一趟。」说完,自顾自的出了办公室。

宣怀风在椅子上呆坐着。

不知多久,才想起不该耗在办公室里。

他站起来,慢慢走回教员室。

教导主任通知了财务给宣怀风结算薪金,小学校里消息比风还快,一下子就在教员中传遍了,几个没上课的教员看见宣怀风进来,都抬头盯着宣怀风看,既有狐疑的,又有怜悯的,还有庆幸自己并非要离开的那个的。

谢才复刚刚下课,在走廊上就得了消息,吃了一大惊,进来教员室把宣怀风拉到一边低声问,「怎么回事?

都说你被开除了,不是真的吧?」

宣怀风点点头。

「总要有个缘故吧?」

宣怀风苦涩地笑了笑,「说来话长。」只说了四个字,就没继续往下说。

谢才复见他脸色苍白,连说话都没力气,知道他病上恐怕还带着气恼,发作起来不是好玩的,叹了一口气劝道,「先不要着急,回去休息一下。

等病好了再来找主任谈谈,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他出到走廊,叫住一个学生,「去,给宣先生在校门口叫辆黄包车。」

又走进来,扶了宣怀风,「来,我送你到校门口去。

你今天坐车走,不要再走路了。」

到了门口,那学生真的叫了一辆空黄包车在那等着。

谢才复让宣怀风上了车,站在地上微抬着头和宣怀风说,「会馆里冷冷清清,伙计也不会侍候人,你不是在这里有个姐姐环境不错吗?

不如要黄包车把你送她家去?

地址是哪里?」

宣怀风立即把沉甸甸的头用力摇了一下。

经过昨天的事,现在去年宅,恐怕不但得不到静养,还要再添一层烦恼。

年亮富要是得不到海关处处长的位置,岂能放过他?

必会逼迫他去应酬白雪岚的。

宣怀风既然不肯,谢才复也不好勉强,吩咐了黄包车夫到同仁会馆,还把车钱往下压了一毛钱,这才退开一步,看着黄包车走了。

宣怀风坐在车上,黄包车摇摇晃晃,震得他浑身不舒服,正闭着眼苦熬,车轮好像咯到一块石头,整个黄包车猛地镫了一下。

宣怀风难受得嗯了一声出来。

黄包车夫听见身后有声响,一边继续往前拉,一边粗声粗气地说,「抱歉啦,先生。

这一带,路铺得差劲,到处都是碎石头,是颠了一点。

要是平安大道那样的好沥青路,车跑起来就顺畅多了。」

宣怀风一听平安大道四个字,不由自主把眼睛睁开了一丝缝。

大兴洋行……

他身上骤冷骤热,说不出的难受。

这股难受中,又夹着一分不知该到何处去的凄惶,一下子所有的痛苦,都被这车夫几个不经意的字给勾起来了,既不能去姐姐那,又不想回会馆。

他其实是没有自己的家的人。

「车夫,」宣怀风轻轻动了一下唇,「不去同仁会馆了。

到……平安大道,大兴洋行吧。」

黄包车把他拉到大兴洋行,宣怀风下车给了钱,抬头想看上面洋行的招牌,脖子刚扬起来,就觉得脑袋一阵发疼,沉重得很,像戴了一个铁帽子似的。

他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扶着洋行镏金的大门,静静站着,等这一阵眩晕过去。

站了一会,宣怀风不禁掀着唇,虚弱地苦笑。

在车上的时候,迫不及待地想过来,似乎到这里就万事俱定了。

但他又过来干什么呢?

这样一副落魄潦倒的样子,连自己看了都受不了,怎么偏要过来丢人现眼?

他这样想着,缓缓转身,用手扶着墙边支持着身体,一点一点挪着步子想离开。

还没走过大兴洋行擦得澄亮干净的玻璃橱窗,忽然吱呀一声,一辆汽车正好停在了宣怀风身边,直对着洋行门口。

司机开了车门,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从车里出来,朝洋行里走。

宣怀风只朝他们一扫眼,立即把脸别到一边,藏着半边身子。

前面那男人原未留意,径直朝里走,后面那个却一下车就瞧见宣怀风了,几乎跑着冲到了他面前,把他抱着问,「你怎么在这?

脸色这样差,病了还在街上乱晃?」正是打扮得非常时髦高贵的白雪岚

宣怀风这时候膝盖已经是软的了,白雪岚又抱又扯,一下子就栽到白雪岚身上,把白雪岚也吓出一身冷汗,叫道,「喂喂!

你说句话?

别吓唬人!」

一边忙把宣怀风打横抱起来。

和他一道下车的男人正要跨进门,听见白雪岚的声音,连忙又跑回来,「怎么?

这是你朋友吗?

发了急病?」

探过头来一看,猝不及防震了震,失声道,「怎么是怀风?

出了什么事?」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着急地抚着宣怀风渗着冷汗的额头,「怀风,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我是奇骏。

我们这就送你去医院。」

宣怀风原本头偏到一处,这时候似乎吃了神药般,竟然有力气把头转到朝外的一边,低声说,「奇骏……奇骏……」

林奇骏立即应道,「我在这,怀风,你别怕,我在这里。」

「奇骏,」宣怀风轻轻喘息了几下,很细声的说,「你抱着我,我不要别人抱……」

白雪岚脸色刷得变了,十指勾得像老鹰爪子似的。

林奇骏虽然觉得很伤白雪岚面子,可现在也不是顾及同学面子的时候,对白雪岚小声说了一句,「他病沉了,说胡话呢。」

一边说,一边伸过手把宣怀风接到自己怀里,低头说,「别怕,我带你看医生去。」

将宣怀风抱进汽车,吩咐司机立即开到济善医院去。

白雪岚站在原地没上车,看着汽车绝尘而去,眼睛简直要滴出血来。

第五章

宣怀风在奇骏怀里无比安心,也没了要支撑下去的心,在车上就迷迷糊糊睡去了。

一觉醒来,人已经躺在济善医院的单人病房里。

白亮亮的墙壁,挂着新的淡青色大帘子,一支犹带露水的桃花,单单插在床头边的玻璃花瓶里,美得楚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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