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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兄长(1/3)

顾国公上药,小心翼翼,如在执行什么重要公务。

顾夫人也在一旁认真地看着,二人严阵以待的架势,叫顾风简无奈中多了点酥麻的暖意。

那个平素不苟言笑的男人,如今在他面前低着头,翘着手指,一板一眼地把药膏涂到他手上的每一条伤痕,力求没有错漏。

他能看清对方头顶的白发,与额角的皱纹。

这人如同他那失去了光泽的长发一样在渐渐衰老,但仍旧用坚不可摧的意志在维持着他的尊严。

挺立在一国之巅,挥洒着心血与汗泪。

顾风简移开视线。

顾国公上完药,接连检查了好几遍,才关上瓶盖,同他说好了。

于是顾风简顶着一手浓浓的伤药,坐到餐桌上,鼻间闻到的全是草药的气味,导致心情也趋近于面前的菜色。

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顾国公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表情依旧难以读懂。

不久后,顾四郎甩着手潇洒地跑过来。

顾风简听到脚步声,心里即起了不详的预感。

他实在无法想象一向咋呼的顾风蔚也掺和进这件事情之后会变成什么局面。

在这一点上,他四哥从未让他失望。

顾四郎用脚勾了椅子,没什么正形地坐下,一扭头瞥见他的手,惊叫道:“五弟,你这手是怎么了?

怎么伤得那么严重?

!”

顾风简没理。

因为无法回答。

不是伤得严重,是治得严重。

他都觉得原本已经快要痊愈的伤口正在悲惨地发热发痒。

顾四郎靠近来,又一看,继续叫道:“谁给你上的药啊?

怎么上得如此乱七八糟?

四哥还以为你整只手都废了!

上药怎么能这么上的?

又不是越多越好。

哪家大夫弄的,四哥帮你去揍……”

顾四郎忿忿说了一段,终于发现场面不大对劲。

桌上另外三人都眯着眼睛,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凌迟着他。

顾四郎虎躯一震,吞了吞唾沫:“……我是说,那大夫一定极关心你,所以肯下这样的血本。

你不知道,这种伤药可贵得很。”

顾国公:“我顾家虽清廉,但不缺银子。”

顾四郎:“是。”

顾夫人同情道:“我劝你吃饭。”

顾四郎继续乖巧:“是。”他心中有数。

他懂。

他明白。

顾四郎端起碗,埋头扒了两口,见桌上几人都同凝固般一动不动,主动站起身,去夹远处的菜。

顾四郎就着弯腰的姿势,想了想,问道:“五弟,你有哪道喜欢的菜吗?

要是不方便,我帮你把盘子端过来。”

顾夫人眼睛一亮,跃跃欲试道:“五郎这手都伤了,要不要娘来……”

顾风简直接抓起了筷子,不给她说出下一句话的机会。

顾夫人遗憾叹气,退而求其次地为他夹了一道菜。

顾国公见状,也学着往顾风简的碗里夹了一块鸡腿。

顾四郎看着啧啧摇头,期望顾风简能稳住,切莫当场翻脸摔碗走人。

同时心里暗道他爹娘这是怎么了?

不晓得五弟的个性吗?

五弟哪里会喜欢别人给他夹菜?

这家中最了解五弟的,果然还是他。

前段时日也相处得很好,已慢慢愿意同他出去会友的。

想必五郎早晚有一日,能明白他这个四哥的良苦用心。

他爹娘还是不行。

顾四郎正暗中得意,就见顾风简默默就着米饭,把碗里堆叠起来的菜吃了下去。

虽然表情冷淡,可是并无不悦。

这何止稀奇了得?

顾四郎猛力咳嗽,差点将嘴里的饭喷出去。

顾夫人警告道:“顾风蔚!”

顾四郎激动地说:“我——”

顾风简按着他的肩膀:“你给我坐下。”

顾风简胃口小。

哪能真陪他们玩?

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就用手挡住碗口,拒绝他们继续投喂。

吃饱之后,也快速回了房间,不与众人交谈。

饶是如此,几人已很是惊喜。

知他态度软化,是不再计较从前的事。

一家人终于又是一家人了。

顾风简也想不到,自己回到顾府之后吃的第一顿饭,是这样的哭笑不得的画面。

他静坐在许久未回的房间的里,将头靠在书桌后的椅背上,脑海中不停重复回放方才那几人的表情,连自己也未察觉地笑了出来。

天边黄昏的余烬逐渐散去,褪成淡色的月光。

仆从轻叩门扉,端着灯进来,为他点亮屋中的几盏烛灯。

顾风简被他的动静唤回了神,才发现自己竟然发了许久的愣。

待仆从下去,顾风简才开始打量自己的房间。

宋初昭其实未动他房里太多东西,只抽了几本书摆在桌面上装装样子。

但是房间里各处的细节,都留下了她生活过的痕迹。

譬如书桌的边缘处,有她百无聊赖、难以忍受时刻下的划痕。

看划痕的深浅与粗细,可能是指甲,可能是笔杆,也可能是桌上不知道什么东西。

顾风简已能想到宋初昭坐在桌前时那苦大仇深的模样。

不知她暗地里有没有因此骂过自己。

还有床上。

顾风简的入睡姿势十分规矩,只要躺下,就可以一动不动地睡到天亮,所以床铺向来只用半边,另外半边连褶皱都少有。

而现在,里边的床单有被拉扯过的痕迹,应该是宋初昭夜里睡乱,而仆人在打扫的时候,又没有整理得那么仔细。

顾风简走到床边,摩挲着翻找一圈,果然在里侧的被褥下面,翻到了他叫春冬送来的话本。

封面有褶皱,还有烛油。

可见宋初昭藏得很是辛苦,难为她了。

顾风简又在屋中转了圈,觉得实在很有意思。

宋初昭在军营住久了,对衣物及某些物品的摆放有种近乎苛刻的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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