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晕倒
夜风猎猎,廊檐下灯火扑闪。
已是三更时分,守着祠堂的两个仆妇,倚在廊下的石阶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一身黑衣的邵漠,从榆树后走出,足尖轻点,飞快跃过深黑的天幕。
几个来回,已挟着一段凛风,推窗飞进了祠堂内。
祠堂正中央,跪着的那个素衣少女,并未有丝毫惊慌,连头都未回一下。
微风刮起她裙裾一角,似湖水中微微波动的涟漪,让她娇小纤瘦的身躯,看来便愈发柔弱惹人怜惜。
只是,脊背却挺直,如蒲草坚韧的细脉,让人忍不住驻足凝望。
直走到她面前,将她打横抱起,那张玉色无暇的面庞,才露出一丝别样的情绪。
声音压低了,如蚊蚋般哼哼。
“邵漠,放我下来。”
他不语,抱着她坐在蒲团上,大掌按在她娇嫩的膝盖骨上。
虞维音眉尖微蹙,他便轻叹一声,放轻了力度,细细帮她揉捏,“漠知道小姐的计划,但小姐没必要跪这么久。”
看她这般,他心疼得很。
撩起柔滑的裙摆,隐约已见那冰雪般莹白的肌肤上,跪出了一圈乌青。
他往怀内去掏,摸出一只青瓷小瓶,指尖沾了凝露便要替她上药,虞维音这才握住他的手,眼里涌出一股坚定。
“邵漠,这是爹第一次罚我,我必须要让爹看到,我受到的伤害。”
并不是只有梁氏会用苦肉计,她也要学着用。
“爹只有心软下来,才能听得进我的话,所以,你让我继续跪。
等跪到五更时分,这双脚的淤青恐怕会更严重。”
虞维音暗自握拳,眼里涌出一丝无奈。
她也不想对爹行使苦肉计,可是,不这样做,爹如何能好好听她说话?
她必须孤注一掷,做最后的争取,撕开梁氏跟庄列炳的真面目,并将他们通通赶出虞府!
“可是小姐,何苦这般折磨自己?”
邵漠拧眉,剑般锋利的弧度,隐隐闪现克制的怒意。
“漠恨不得,现在就去对老爷说出所有事!”
虞维音失笑,伸出嫩白的手指,划过他拢紧的眉头,一下又一下,如鸦羽轻轻飘落在他心间。
“邵漠,事到如今,你还要冲动行事吗?
你即便去跟爹说明真相,他也不会信的,反而在梁氏的枕边风下,会猜想你是想要嫁祸于她。”
握住那只玉润般微凉的手,他将她娇小的身躯,紧紧锁在怀内。
手依然在帮她轻轻按揉,希冀让她少一些皮肉的疼痛。
“别担心,按照我们的计划来,明白么?”
她抓过他的大掌,欲待起身,被他用尽全力重重抱了一下,继而一个热烈的吻落在她唇上。
并未深入,浅尝辄止便松开她。
他替她拂正衣裙,深深凝眸望了她一眼,执剑越出窗外,如一阵风般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夜风再度吹拂,扬起她泼墨般乌黑的柔顺长发,衬着檐外莹润生光的琉璃灯,映照她如精魅般动人心魄。
抚着唇瓣中那久久未散的热度。
虞维音轻轻抿唇,压下心中的悸动,抬手阖上了窗。
黎明时分,在一阵鸟雀的啾鸣声中,杳香提着小巧精致的食盒,再度来到虞府祠堂。
廊下的两个妇人,揉眼咂嘴,一副惺忪未醒的模样。
杳香恭恭敬敬给两人行礼,然后递了一两碎银过去,笑着道:“婶子们好,我来给小姐送些糕点。”
经过昨日后,俩人见杳香嘴甜,出手又大方,也就心中喜滋滋,老脸堆着些许笑意道:“姑娘快去吧,只是别延挨太长时间就成。”
杳香连连点头,推开门,还未踏进门槛,已惊得大叫一声。
慌得连手中食盒都掉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小姐!
小姐你怎么了?
!”
两个仆妇一听,全都紧张起来,凑到门边去看。
只见祠堂正中央,那个纤柔的人儿此时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杳香上前抱住虞维音,看到她素白如纸的面颊,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啼哭道:“快!
快告诉老爷!
小姐晕倒了!
来人啊!
来人啊……”
两个妇人唬得心口狂跳,三步并两步进去,看昨日还是活生生的一个娇小姐,如今却成了半死不活的模样,她们也慌得很!
要是老爷怪罪下来,她们岂不是要一同问罪?
这般想来,全都扯开嗓子大哭大叫,喊道:“来人啊!
小姐晕倒了,快来人,快去叫大夫来!”
久侯在附近的邵漠,听闻变故,拔腿而来,上前一把抱起虞维音。
沉声道:“我如今送小姐先回栖芳院,杳香,你快去通知老爷来!”
虞颂晨起听闻虞维音晕倒后,只觉心口也乍然猛一跳。
他昨晚睡得极不安稳,夜里连续做了好几个梦,梦中皆有亡妻刘氏,刘氏面容愤然,伸出手指斥责他对女儿太过狠心,又质问他为何不信女儿的话。
他一时争辩,待猛地醒转过来,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昨日在卉香馆发生的事太过猝不及防,梁氏的哭诉让他没法忽视,那死掉的已成形的男婴,也深深刺痛他的心,而音音却一口咬定,梁氏未有身孕。
这实在是天方夜谭!
连柴医官都把脉说得是小产,音音怎么就能那么笃定,梁氏是假怀身孕?
即便他再疼惜爱护女儿,在那一刻,也不得不对女儿的话产生怀疑。
但是现在,在听到女儿晕倒的消息后,他心中又开始愧疚,甚至后悔。
若音音因此出了什么事,他又该如何承受?
那是他膝下唯一的女儿,也是他一直以来最疼爱的孩子啊!
栖芳院中,荀医官给虞维音诊脉后转出外室,见到虞颂慌忙赶来的身影,急忙就要行礼。
虞颂忙拉住医官的手,焦乱地问:“荀医官,小姐如何了?”
“小姐身娇体贵,乃是跪久了,淤血堵滞,导致气血不畅才晕倒的,如今服下一味药已苏醒了。”
虞颂松了口气,急忙就转进内室,待看清榻上那张苍白的小脸,他禁不住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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