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鸢(2/2)
看来他离宫的这些日子,鳌拜和苏克萨哈的关系更加势如水火了。
待都落座后,奉茶宫女鱼贯而入。
茶是凉茶,还有一碗绿豆汤。
“这绿豆汤解暑,诸位大人都喝一些吧。”
鳌拜端起碗一饮而尽,将碗放置好后,悠悠道:“皇上前些日子一直病着,老臣等十分担忧。
这几日在朝上见到皇上,见您都是红光满面的,臣等也就放心了。
皇上年少,血气方刚是好事,只既然病过身子骨不稳,还是养养为好。
切莫急于理政。”
言外之意,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还故意晾着我!
以为我看不出来?
玄烨自然也听懂鳌拜嚣张言论,笑笑装作不在意。
只乐得看二虎相争。
“鳌中堂此言差矣!”苏克萨哈不客气反驳:“皇上是挂念江山社稷,不顾自身康健。”
“皇上身体是天下的,不是自己的。
该歇歇就得养着。
朝中事不是还有我们四个吗?
不然要你苏克萨哈有何用?”
“你……”苏克萨哈气得翻白眼,“鳌中堂,我听的意思,大有朝中事都给你一人做的意思啊?”
“那老臣不敢,老臣也没那个本事。”
玄烨笑笑,“鳌拜谦虚了,你可是满洲第一巴图鲁,勇猛善战,果敢无畏。
听闻早年,您跟着太宗皇帝打江山时,曾在狼牙和虎爪下救了他老人家两回。
为此皇爷爷还赏赐了您一把宝刀,不知这把刀现在何处啊?”
鳌拜一愣,怎么想起提这茬事儿了?
“哦,太宗所赐自然放在家中时时供奉着。”
“哦?”玄烨抬眸紧盯着鳌拜,“那改日朕一定要亲自登门,好好看看这把御赐的宝刀究竟长什么样子。
鳌拜你不会舍不得让朕看吧?”
鳌拜怔了怔,旋即站起身来一拱手,“既然皇上感兴趣,老臣自然欢迎。
不过皇上龙体刚愈,还是以静养为主。
外头日渐炎热,这宝刀放在老臣府上又不会跑,待天凉快些,您再过来瞧。”
玄烨轻笑一声,也不拆穿,“好,那就依照你的意思。
诸位若无事,就都回去吧。”
“臣等告退!”
出了门,鳌拜想起今日家中还有一桩重要又欢喜的事,方才同康熙的那点龃龉,此时此刻也烟消云散。
“鳌中堂,我看您今日似乎步伐格外轻快啊!”一向在几人面前不多言的索额图好奇地问道。
“啊,是啊,家中有喜。”
索额图捋了捋胡子,“哦?
不知是何喜?
敢问是哪位公子、小姐定亲了?”
鳌拜爽朗大笑,“啊?
哈哈!
那倒不是,是我有个女儿一直养在江南,前些日子接回来了,今日就到。”
“女儿?”索额图更加惊讶了。
“比不得您家族里出的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却也是我的掌上明珠。
亏欠她多年了,如今回来,我要好好弥补弥补。”
索额图猜出个大概,这多半是个外室所生的私生女了。
这事儿不能说光彩,但也并不少见。
旁人家的阴私事,自己还是知道的越少为妙。
于是拱拱手,“恭喜鳌中堂寻回千金、重享父女天伦。
是啊,不论怎么样,这女儿都是咱们的掌上明珠。”
平时和索额图不是一条队的鳌拜、遏必隆竟然都难得地一齐点了点头,纷纷想起家中的小棉袄来。
想起如花似玉、嘴甜乖巧的庆琳,遏必隆的脸上浮现出骄傲之色。
而除了素未谋面的小女儿,鳌拜却想起家中另外一件大皮袄来,那可真是八面漏风的一件棉袄呀!
棉花里还藏着不知道多少根针。
一扭头瞧见昔日的亲家苏克萨哈拉着个长脸,旁若无人从他身边经过,一口气又梗在心口窝。
鳌拜在心中骂道:当初若不是你儿子欺负我女儿,咱俩至于弄这么僵吗?
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呸!
从多尔衮阵营里叛出来的叛徒,如今也人模狗样同他站在一起做辅政大臣,配吗?
到了宫门口,大老远的,鳌拜便看见额尔赫迎了上来。
看见他,鳌拜还是很高兴的拍了拍额尔赫的肩膀,“你回来了?
这个家里里外外还真离不开你,扎克丹做事太过细致!”
额尔赫一脸吃土色,“等您老半天了。”
“怎么了?
你怎么也学扎克丹那套了?
我最烦男人蔫不唧唧的。
出什么事了?”
额尔赫扶着鳌拜上马车,“二小姐奴才给接回来了,可是今儿一到家门口,那大门全都紧闭着。
我一问才知道,是大小姐吩咐的不让开门。”
他知道,每每提到大小姐,老爷就会炸。
果不其然,额尔赫看见自家老爷胡子眉毛全都气得翘起来了,像一头即将发怒的雄狮。
“她跟她额娘就是我前世的冤家,这辈子来找我寻仇来了。
她有什么不乐意的?
我认识念秋的时候,她额娘早就已经过世多年了,这么多年我未曾续弦纳妾,嫡女也只有她一个。
为了她,苏克萨哈全家都把我记恨上了,我跑到人家里去教训他儿子,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可不是么!”额尔赫照例劝着,心里叫苦,这对父女俩当真是冤家!
“不过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鳌拜被气糊涂了,这才想起正事,“纳穆福和他媳妇儿呢?”
“别提了,我们以为下午才到,结果路走得顺畅,二小姐归心似箭,晌午之前就到了。
家里说大爷打猎吃酒去了,大奶奶去遏必隆大人家。
都被支开了!”
“关键时候,儿子媳妇一个不顶用!
不要也罢!”
额尔赫讪笑,这一家子暴脾气。
“您别着急啊,二小姐是个顶善解人意的孩子,这会儿我让扎克丹陪她逛逛前门大街呢。”
“那就我这个当阿玛的亲自去接,让孩子坐我的马车我的轿子,倒要看看谁敢拦着不让进。”
落日金辉照耀在紫禁城的红墙金瓦白栏杆上,慵懒的猫儿伸了个懒腰,同那兽头站在一起,遥望远去的马车,像一纸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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