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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维斯托克斯方程(7/8)

她还带了一位年轻的研究生,今年才刚刚加入实验组。

沈昭华教授是本省的海洋研究所的实验室主任,也是“大气-海洋动力学”的学科带头人。

她的团队今年刚在《physical review letters》和 《geophysical research letters》期刊上发表了两篇重要论文,其中一篇讲述“混合海洋湍流分布”的文章,林知夏刚好读过。

她记得沈昭华的照片,忍不住跟着沈教授跑了两步路。

海洋馆的工作人员开口说:“沈教授,我们的水族生物研究中心……”

某一位博士生插话道:“你们和水生生物研究所合办的那个研究中心吗?”

“对的,最近遇到了问题,”工作人员应道,“麻烦沈教授来做这一次的实验室环境测评。”

沈教授正在和工作人员商讨实验室设备的细节。

沈教授带来的几个学生也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个研究生开口说:“我前几天模拟了一个海洋环流模型,模型本身基于纳维斯托克斯方程……我用压力矫正去求解诺伊曼边界条件的压力场,我的泊松算子表现出了强烈的与纵坐标轴相关的各向异性[3],你能想得通吗?

我要怎么去做预处理器?”

江逾白只听到了“各向异性”这个词组。

他重复道:“各向异性?”

林知夏为他解释:“啊,这是一个学术名词,它的意思就是,一个物体的一部分或者整体的性质在不同方向上有所变化。”

然后,她对那位研究生说:“你在预处理器里,把泊松算子的积分结果当作静水极限,就能解决你的问题。

不过,这个方法有缺陷,需要把整体空间离散化。

这是很常见的解决方法……当你无法评估一个大的连续空间,可以用离散模型去模拟最终结果。

如果你要建立一个本身可迭代的参考系,那在预处理数据时,就用递归算法制定基准,保持不变,可以大大减轻后续的计算负担。”

四位博士生全部驻足。

他们低下头,望着林知夏。

前方的沈昭华教授转过身,刚好和林知夏四目相对。

四周充满了古怪的氛围。

这种氛围迫使博士生们都保持安静,一时间,他们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讨论问题,谁也不清楚这位小女孩是胡说蒙对了,还是真的恰好研究过相关领域。

恰好研究过相关领域?

这种形容和描述,无论如何,不可能出现在一位年幼的儿童身上。

沈昭华教授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许多游客从她身旁经过,海洋馆与水生生物研究所的联合实验室就在不远处,所有人都在等待她。

而她竟然抽出空来,轻声询问林知夏:“小朋友,你今年几岁了?”

江逾白代替林知夏回答:“她上个月刚满九岁。”

“九岁?”一位博士生呆呆地重复道,“九岁?”

林知夏点头:“我今年九岁了。”

她立定在靠近玻璃水箱的位置,背着一个哆啦a梦的蓝色书包,怀里抱着一只小企鹅毛绒玩具。

她还扎着双马尾,甚至用了粉红色草莓发绳。

粉红色草莓发绳。

果然是个刚满九岁的小姑娘。

眼前的反差感太过强烈,沈教授门下的研究生忽觉自惭形秽,心底滋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惭恼意。

这位研究生后退两步,站到了沈教授的背后。

“小朋友,你能理解纳维斯托克斯方程、泊松算子和离散空间?”沈教授看着林知夏,目光中充满了探究意味。

沈教授儿女双全,孙子刚满十一周岁,也还在念小学。

但很可惜,她的子辈和孙辈里没有一个人真的对科研感兴趣。

她那个十一岁的孙子立志要考公务员从政,这个远大的志向,受到了一家人的鼓励和支持。

只有沈教授还记得,她孙子小时候指着世界地图说,海洋物理!

物理海洋!

海洋物理学,物理海洋学,其实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如今,沈教授想给孙子解释,那孩子也不愿意再听了。

年仅九岁的林知夏,引来了沈教授的关注。

林知夏被他们一行人围住,心里有点慌。

她的科学世界一直都是单一的、独立的、缺乏外界交流的。

虽然她在省图书馆的电脑上见过无数教授、科学家的联系方式,但她从来没打扰过那些学术大牛,也从来没有公开发表过自己的见解。

林知夏习惯于阅读、思索、在脑中记录,这是一个单向数据输入的过程。

她想回答沈教授的问题,又很排斥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与众不同。

她眼神躲闪,距离江逾白更近。

江逾白问她:“你怕什么?”

林知夏嘴硬道:“我没有。”

江逾白轻轻推了她:“我胆子大。

我把胆子传给你。”

“我……我才不是胆小鬼!”林知夏说。

她鼓起勇气,盯着沈昭华:“你说的概念,我都懂。

可我明白概念是一回事,解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维斯托克斯方程究竟存不存在唯一解,唯一解的限定条件是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定论……我也没有钻研过。

但我相信它存在光滑性唯一解析解,不止存在于我们常见的不可压缩流体的二□□态层流模型里。

目前的主流求解方式,就是在已知条件下用离散数值模拟,快速傅立叶变换是人尽皆知的……”

那位研究生忽然问道:“如果让你简单地估计一个非线性方程组的解……”

“简单地估计是什么意思,《数值分析》的基础内容吗?”林知夏发出疑问,“你试过收敛法了吗,埃特金加速收敛,还有牛顿法?

你把方程组拿给我看看。”

沈昭华看向了自己的一位博士生。

那名博士今年也才二十五岁。

他是硕博连读的高材生,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穿着棉衬衫、运动裤和防风外套,看起来就是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他领悟了导师的深意,收敛了面上的笑容,只看着林知夏,告诉她:“我们现在赶时间,这个是我导师的名片,上面有我们办公室的座机号码。

你要是想参观我们大学的实验室,欢迎随时来访。”

林知夏一怔,没反应过来。

江逾白代她收下了名片,还代她说了一声谢谢。

四年级(一)班的集合口哨声在餐厅里响起,沈教授一行人也渐行渐远。

江逾白把名片递到了林知夏手中,还问她:“你也会突然发呆?”

林知夏又在嘴硬:“我才没有突然发呆。”

江逾白刨根究底地追问:“你刚才为什么一声不吭?”

林知夏攥着名片:“我只是有点吃惊。”她跑向了班级集合区。

当天下午,解说员姐姐带着大家参观了海洋馆的鲸豚湾。

这是林知夏有生以来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海豚。

她激动得说不出话。

海豚的皮肤非常光滑,它们的身体构造完美地应用了流体动力学,让它们能在水里飞快游动。

林知夏还注意到,有一只海豚最活泼,它从水池中窜出来两次,溅起一片水花。

隔着一堵玻璃墙,林知夏凝视着海豚。

那只海豚似乎也在凝视她。

海豚感知的世界,又是怎样的呢?

如果它们意识到自己这一生都会被禁锢在水族馆,无法回归大海,它们是否会因此而产生思考……林知夏在玻璃上画了一只海豚,也给今天的水族馆之行画上了句号。

班主任吴老师把同学们聚集到了一起,开始清点人数。

不少同学都被海豚和白鲸深深地迷住了,挪不动脚步。

吴老师连喊三声,同学们才回过神。

在吴老师的命令下,学生们按照体育课的排序方式,有序地站成了两队——男生一队,女生一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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