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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和樱天皇(1/2)

和宫提出的要求,全部是关于起居服用的,就是说,都是“生活”方面的,没有“政治”方面的要求——这是她聪明的地方。

和宫不懂政治,她聪明的地方在于她晓得自己不懂政治,因此也就不去碰触政治。

连舅舅桥本实丽随行西渡,她都知道是不妥当的,又怎么会再去提出更敏感的政治要求呢?

她之所以坚持“攘夷”,并不是她自己对“攘夷”有什么执念,而只是为完成兄长孝明天皇的嘱托和履行皇室加诸在她身上的义务。

离开日本,西渡中国,“攘夷”这个本不堪承受的千斤重担自然烟消云散;另外,想来中国不会再有人逼自己以“江户风”为人处事了,几年来的身心俱疲,在异国他乡,是不是反倒可以消解了?

既然“天子诸艺能事,第一御学问也”——那好吧,我就埋首诗词歌赋好了。

这本来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感兴趣的事情。

这一辈子也许再也回不到日本,可嫁到江户,不也像王昭君和亲匈奴一样,再也回不到京都去了吗?

就算咫尺,也是天涯。

所以,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些“生活上的事情”,按理不需要和宫和关卓凡两人亲自交涉,正常的做法应该是庭田嗣子向幕府提出来,幕府再转告中国方面。

可是和宫和她身边的人根本不信任幕府,而幕府也实在不值得信任。

当初下嫁的时候,皇室也提出了“要以京都宫廷礼仪待公主”这样的条件。

在京都的时候。

幕府什么都答应下来。

一俟把和宫接到江户后就变了脸。

什么都要按江户的规矩来,气得和宫身边的女官们大骂幕府“骗子”。

如果请幕府居中,难保他们不再做点什么手脚。

至于幕府办事效率的低下,那是更加不必提了。

所以,和宫才会要求亲自和关卓凡会面,该提的要求,当面提出来。

最后,和宫神情犹豫。

迁延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有一件事,要请教贝子,是关于有栖川宫的……”

说到这儿,不晓得接下来该如何措辞,只好打住,脸都憋得红了。

关卓凡缓缓说道:“在下离开‘御座之间’后,便知会京都方面,开释有栖川宫。

请他回府蛰居。”

和宫神情复杂地看了关卓凡片刻,然后。

深深地俯下身去。

和宫的登基典礼,是在江户举行的。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要借此削弱京都的“皇都”的地位和作用——幕府和中国方面都是这个意思。

不过,对外当然另有说法:京都“御所”焚于大火,别说举行新帝的登基大典了,天皇陛下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御所”不是第一次“焚于大火”,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天皇都是暂时驻跸级别最高的公卿——关白或摄政的家里。

不过,现在没人敢提这种“故事”了。

和宫亲子内亲王践祚,承继大统,为日本第一百二十三代天皇,改元“交泰”。

“交泰”二字,源于《易经》的《泰》卦:“天地交而万物通,上下交而其志同。”用这两个字做年号,取其“君臣上下交融,则国泰民安”之意。

今上天皇为日本历史上的第九位女天皇。

多年之后,天皇陛下薨逝,乃取大行皇帝龙潜之时的宫号“和”,再加上上一位女性天皇后樱町天皇的“樱町”二字,并在一起,谥为“和樱町天皇”。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天皇生前,人们习惯称这位女天皇为“和樱天皇”。

有人认为,“和樱”是“和樱町”的简称;也有人认为,这个说法站不住脚,“樱町”是宫殿的名字,怎么能简化为“樱”?

更重要的是,“和樱町”是谥号,怎么可能在生前就早早地流行开来?

“和樱”和“和樱町”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也有人称女天皇为“交泰天皇”——不过这个称呼并不流行。

这位“和樱町天皇”今后在本书出场,如果要提到称号,为行文方便,一律称为“和樱天皇”。

天皇登基之后,随即发布了一道敕令,中心思想是:“《禁中并公家诸法度》为百世不替之法”,“天子诸艺能事,第一御学问也”。

“朕为教化万世,西向就学,大小国政,尽委之征夷大将军”,“公卿百官诸藩,赏罚黜迁,皆出于幕府”。

还有,“万国之间,折冲樽俎,订约和战,征夷大将军亦承此敕决之,不待后命。”

这是一份宪法性文件。

天皇以“敕命”的形式,把日本的内政、外交、国防、人事,通通委诸幕府,幕府的相关权力,按《万国公法》,就有了宪法保证。

其中,“不待后命”四字,天皇自废批准对外条约的权力,今后就不会再发生类似签署《日米友好通商条约》时那些没完没了的扰攘,有效避免了倒幕派再利用“天皇敕许”对幕府的掣肘和攻击。

讨论这份敕许的草案时,小栗忠顺很想在其中加入“今后天皇敕命皆由幕府发布”之类的字眼,但徐四霖表示反对。

徐四霖认为,将公卿的最后的一点象征性权力完全剥夺,不利建立“统一战线”——京都朝廷现在台上的,可都是佐幕派。

另外,这样做,幕府专权的痕迹太重,日本国内会有很大的反弹,包括佐幕诸藩恐怕都会有不少不以为然的。

现在大乱方平,天皇西渡,人心惶惶,一切还是要以“安静”为主。

真正的原因是:天皇现在在我手里,如果“天皇敕命皆由幕府发布”,我还能拿手里的这个天皇干什么用?

登基大典之后。

女天皇一行登上“富士山号”。

第二特混舰队和幕府船队即启程前往大阪。

关卓凡没有安排第二特混舰队的军舰作为女天皇的座舰。

是担心舰上的洋人面孔过早地给女天皇以过大的刺激。

再有,“富士山号”的船舱是按“和式”风格布置的,也更符合女天皇的生活习惯。

以江户到长崎的海途,本来舰队是不需要在半途停靠大阪的,之所以先到大阪,是因为关卓凡答应了女天皇唯一一个“政治性要求”:去国之前,回京都拜祭皇考和皇兄。

皇考仁孝天皇也罢了,皇兄孝明天皇其实还没有来得及下葬。

唉。

京都是女天皇的故乡。

四年前和宫下嫁,首途关东之时,十五岁的内亲王以为再也不能生返故乡,泪眼婆娑,曾赋和歌曰:

此身虽可怜惜,为君为民之故,且散做武野藏的朝露吧。

想不到四年之后,又踏上了故乡的土地。

可不久就要去国了。

这一次,不但可能不能生返故乡,甚至可能不能生返故国。

我的命运。

就是朝露和浮萍吗?

长崎。

启程归国的前一天晚上,关卓凡以一向的习惯。

拧亮煤气灯,摊开纸笔,做“阶段总结”。

长州藩覆亡,倒幕派皇族、公卿团灭,日本的倒幕力量被重重击倒在地,短时间之内难以翻身爬起。

本时空,永远不会再有“明治维新”这四个字,类似的革新被无限期地后推,在中国重新崛起于世界的东方之前,来自日本的可能的干扰被最小化了。

幕府有可能扮演原时空明治政府的角色吗?

不可能。

就像之前分析过的那样,幕府的“改制”,就是换汤不换药,就是在肌体的表面涂抹一点红药水,皮肤下面,什么也没有改变,骨子里就更加不用说了。

二次长州征伐,“西法”训练的幕府军的表现,完美地诠释了这一点。

某种意义上,幕府的“改制”,还不如原时空中国的“洋务运动”。

中国好歹名义上还是个中央集权国家,而按近现代国家标准,“幕藩体制”的日本,甚至不能算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国家。

不废“幕藩体制”,日本永不可能迈入近现代国家的门槛;可是,“幕藩体制”是幕府的生存根基,废“幕藩体制”,日本可能新生,可幕府就是自杀了。

所以,幕府统治日本一天,日本没戏一天。

但是,幕府不可能长时间地有效地统治日本。

迫在眉睫的危机解除,幕府上下兴高采烈,以为“天下从此大定”。

但关卓凡却认为,幕府只是暂时渡过难关,按下葫芦浮起瓢,第一个火头暂时熄灭了,第二个火头很快就会烧起来。

这“第一个火头”,是地方武士向幕府夺权;这“第二个火头”,则是来自于底层人民的反抗。

天保四年,即1833年,日本各地大饥,史称“天保饥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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