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足、刺腹、斩首、削指、击目……

所谓借生死而得胎息。

依着许稚的见解，是一种震怖精神，强自使自己进入犹婴儿在母腹中的幽玄状态，从去撷取胎息的法门。

虽看似取巧，也颇多另类，却也同样不失为是一门入道正法。

只是旁人没有一真法界在手，行事并不似陈珩这般大胆施为。

他们运使这门正法，大多时是在高峰崖壁，或是深潭险池处，借着这股境意，来磨砺心神。

而且旁边还要有师门亲友来护持，贴身照料。

以防一个不慎，真的坠崖、落水了，最后闹成天大的笑话。

似这般行事，虽然不如陈珩的法门便利爽快，却也少了几分酷烈难堪。

最开始死的时候，回想起弥留时那一刻的惊悸和莫大恐惧，陈珩还忍不住恶心，连苦胆都吐出来了几回，实在忍耐不住了，又撞剑自裁，重新开始。

还未等艾简开口出声。

“自然。”美妇颔首。

“……”

“死生畏怖，神明自得——原来此法门宗旨全在开篇这八字上，我太强求刻意，反而忘了‘神明自得’中的‘自’，得其形而不得其旨，难怪，难怪。”

“神无妄念，常常唤醒。”

“姑姑，他——”

“哦？”

“炼师！

炼师！

若是说美姿容，我派中就现有一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但到了最后，他也习惯了。

晏飞臣、古均不知如何。

美妇已懒得理会他，看向玄鹤玉台上的艾简。

“这就不用你一个玉宸弃徒操心了，小简，你要明白，既然她是赤明派真传，那她的一举一动，便都有深意所在。”

他冷汗涔涔，额头青筋狂跳，原本寡淡清冷的面容此刻扭曲如恶鬼：“这一步，应当没错。”

……

不过若是结成性命双修的道侣，其中一方不许，那就另说了。

“是定观，这一步是对了。”

噗嗤——

晏飞臣听见后双目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源济上人怒目而视。

举剑。

还不待她嗔怪，艾简以手一点，便用真炁画出陈珩形貌。

并无什么男女纲常、尊卑有别的言辞，一切都是按道行来论高下。

“快！

现在！

现在便带我去寻他！”

……

艾简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阶下仍有些乐师在抽泣，艾简皱了皱眉，一挥手便尽数抹去了他们今日记忆，将这群昏沉过去的乐师扔去了山顶。

她只略一勾手，身后那些英俊男子便像猫儿似的乖巧把脸伸出来，任由她抚摸。

陈珩一叹，将手中长剑远远一掷：“是我疏忽了，所谓微言大义，莫过于此。”

又再一次重生。

……

许久才喉头微动，竟是看得怔住了。

美妇轻咦一声：“乐善房？

乐师？”

“好！

好！

好！”

落花流水，神全胎圆。

“哭哭啼啼，毫无体统可言。”

“外事都绝，无与逆心，然后安坐，内观心起，若觉一念起……”

也不理会源济上人的尴尬，艾简笑着一催牌符，碧青天宫便朝云头下的一座山峰降下。

陈珩举剑一拂。

“不过，阴天子还有个显要特征，但凡为阴天子者，无不是姿容倾国、钟灵毓秀之辈，依着这个来寻，我们便又能更快几分。”

“上德无为，不以察求；下德为之，其用不休。

知白守黑，神明自来。”

“像这般的凡人乐师吗？”

源济上人却是心焦如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屡屡想要开口加入攀谈，又担心唐突冒犯，最后好几番都是畏缩踌躇。

左手五指应声而落。

艾简指着一处洞府，刚要开口，就兀自停下。

……

只是这女子十足十的目中无人，从入席一开始，就没正眼看过他们这作陪的玄真派三大长老。

简简单单，如掌上观纹。

那一众本从属乐善房的乐师在今日听到许多秘闻后，本就惊惧，被这一说，更是手足发颤，纷纷以为自己将死，嚎啕大哭起来。

他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放声大笑，只觉得胸前块垒尽去，那困扰他成就胎息的最后一分体悟，此刻已被牢牢握定了。

一旁已枯坐许久的源济上人却是猛得眼前大亮。

陈珩放下手中长剑，在洞府里缓缓踱步，长身玉立，说不出的风流颜色。

“五脏灵光，化身纵舍？”

“若说还有谁能在容貌同他比拟，依我平生所见，也唯有差点斩杀你的君尧和曾经斗枢教的那位玉枢真君了。

这三人，叫人一见便可忘俗！”

一股吸力凭空生出，要将陈珩摄走，他也并不抗拒，只定住心神，闭上眼睛。

“阴天子？”

自开宴来，他便处心积虑地想与美妇人身后的艾氏搭上线。

他静默地垂下了眼帘，并掌成刀，轻轻敲在脖颈，笑道：

……

举剑。

“神通，什么神通要——”

他冷冷握剑在胸腹一划，霎时血流如注，又在这剧痛中停留了一会后，陈珩才了断了性命。

“非也，非也。”源济上人急得满头大汗：“陈珩不同，他年少，极美，极……”

“守尸鬼子？”

“不对，不对，竟是这样？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这时。

“虽说如此，可我并不擅长相术，也无从分辨，至多只能在这片地界上给你聚集人手。”

“怎么会……莫非赤明派要立我那侄女儿当道子吗？”他涩声道：“似那样的前古道术，也要，传授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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