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高玥的事情，杨铭没办法和杨茵绛讲，毕竟牵扯到了传国玉玺，事关重大。

再说了，裴矩在人家家里安插了线人，杨茵绛要是知道了，铁定翻脸。

谁愿意自己家里藏着一个奸细呢？

这天中午，杨铭来找裴淑英，后者读完信之后，立即便一把火烧了。

“阿爷的意思，是怀疑这个男奴，有可能是高揽德？”

杨铭点头道：“信中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你父亲肯定已经揣摩出了一种可能。”

裴矩就是这么谨慎，他会将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但不会说出他对此事的看法，因为那样一来，很容引导杨铭他们，也朝着同样的方向去思考，从而导致思维局限性。

他要让杨铭自己去判断，去揣摩。

当惯了秘书的人，就是这个毛病，裴矩伺候杨坚二十年，凡事都准备的完善妥当，但就是没有决断过。

大隋的家，是杨坚来当，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决断，裴矩只不过是出主意的那个人。

“我晓得，”裴淑英认真的点了点头：“事情没有结果之前，咱们只能烂在肚子里。”

裴淑英也是北方人，没见过长江，所以执意要乘船，欣赏两岸景色。

“很好，”杨铭点了点头，抚摸着跪在自己身前的独孤凤儿，道：“不要让她闲着，偶尔也带去后园让她耍耍，透透气。”

众所周知，辽宁那一带，慕容说了算。

“你先坐吧，坐下细说，”杨广问道：“他是韦家的人？”

事实上，这一点韦冲早就看明白了，他只是没想到，杨素被至尊冷落还不足一月，柳述就已经嚣张到了这个地步。

裴淑英摇头道：“没有，阿爷与斛律孝卿关系还不错，他年老体衰，又担任民部尚书，早已不堪重负，是正常的病逝。”

他以前是跟着韦洸混的，韦洸是韦冲的亲二哥，韦洸死了以后，慕容三藏仍和京兆韦氏保持着非常好的关系。

他是怎么从江陵跑到江夏的？

这丫头是真厉害，都瘦成这样了，四个精壮卫士都降不住她，怪不得祖母这么多年，都没让他见一见独孤凤儿，应该是怕自己被吓到，不愿娶她。

先是弘农杨，接着京兆韦，柳述胆够肥啊。

此时的院中，已经有四名卫士身上都挂了彩，虽不至于丧命，但也是够他们喝一壶了。

这明摆着是在保他，吏部那边收到信之后，肯定会放他一马。

当杨铭进来之后，他的亲卫总管陈奎赶忙挡在杨铭身前，神色凝重道：

总管府的事务，都有人操持，所以杨铭不担心，既然裴淑英这个旱鸭子喜欢坐船，那就干脆顺江而去，到襄阳瞧一瞧。

韦冲道：“信已经发出去了，看在豫章王殿下的情面上，河东王应该会帮忙的。”

很明显，这些陈年旧事如今被翻出来，明摆着就是找茬，想找个理由把慕容三藏给办了。

这没法教啊，她不张嘴，

杨铭完全不懂她的意思。

姑娘，是杨铭对独孤凤儿的称呼。

杨铭听完之后，哭笑不得，独孤凤儿没有犯病之前，出了名的野，就连独孤伽罗都要亲自教导来压制她的野性。

裴矩徐徐道：“我大隋立国初期，因此人特立独行，并未依附哪一家，所以至尊重用了几年，甚至还任命为凉州道黜置大使（临时的钦差大臣），后来发现这个人做事总是瞻前顾后，性格优柔寡断，这才弃用。”

老六韦约以前给杨勇当过太子冼马，因为在杨勇面前告过元岩（原益州总管长史）的刁状，被杨坚给知道了，怒斥一顿后，免职，让皇帝看不顺眼，从此仕途断绝。

韦冲这一支，现在就剩下老五韦冲和老六韦约，上面四个哥哥，全死了。

这可是大功，能抵死罪的。

然后盖上总管府的大印，连同吏部那封文书一并交给徐景，道：“派人送到江夏官驿，让他们加急送往京师。”

“殿下小心，此女刀法绝伦，已经连伤四人了。”

“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打招呼，你先回去吧。”

杨广点了点头：“这么看来，这个笨蛋的所作所为，孤应视若不见？”

独孤凤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姑娘那边出事了，殿下快去看看。”

杨广知道这老小子在跟自己打马虎眼，但人家的话说的属实没有毛病。

因为杨铭觉得有点蹊跷，他是荆州总管，江陵郡是他的辖地，吏部那边想要动慕容三藏的话，理该先跟他打个招呼。

带着疑问，杨铭让后者登船。

“你觉得柳述这么做，是针对韦冲，还是针对孤的儿子？”

你们家的祖坟，可是在我的封地呢。

建德，是周武帝宇文邕的年号，他是杨丽华的公公。

韦冲知道不能多说，所以点到即止，告退离开。

等到他告辞离开之后，杨铭陷入沉思。

“说的好！”

慕容三藏一副苦瓜脸，将一封吏部的文书呈给了杨铭，随后哀求道：

独孤凤儿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笑意古怪。

因为独孤凤儿经常犯病的缘故，她住的地方距离杨铭比较远，位于王府的东北角，

这是杨茵绛安排的，负责伺候独孤凤儿的奴婢，有三十个，厨子三人，男奴十七人，女婢二十人，都是杨茵绛从娘家带来的，绝对可靠。

你最好别是冲着我来啊？

真要是那样，可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慕容三藏是老江湖，心知此去凶多吉少，所以他兵分两路，先是派人送信给民部尚书韦冲帮忙求情，而他这边，则赶紧找到杨铭，想让杨铭帮他先拖着。

杨铭一愣，赶忙带着裴淑英前往独孤凤儿居住的寝院。

事实也确实如此。

杨广笑道：“这么说，这个人还颇有来历？”

“当以放任为宜，”裴矩道。

人家亲爹就是独孤家的一号猛人，擅用刀，由此可见，独孤凤儿的刀法应该差不了。

慕容三藏有个野王县公的爵位，比韦冲的县候肯定要高，但他现在没人家韦冲实力硬，他是齐臣，曾经在旧齐时，袭爵燕郡公，归顺大隋之后，成了县公。

所以韦冲是铁定要保慕容三藏的，如果保不住，底下人会离心离德，出大问题。

有一人道：“慕容早年拜在襄阳公门下，因功封爵，今是我韦氏门人，吏部那边，没有跟您打过招呼？”

结果大船刚到江夏码头，就被江陵郡太守慕容三藏给拦住了。

这封信笺上的内容，是问罪，说是慕容三藏当年跟着韦洸平定岭南的时候，滥杀平民，谎报军饷，现在被人告发了，吏部那边让他回京一趟，跟刑部解释清楚就好了。

杨铭好奇问道：“伱见过她那张脸没有？”

“爸爸，爸爸，爸爸.”

“是个人才，”裴矩点头笑道：“这个人是能做事的，江陵乃荆州首府，能在那里做太守，自然得有些本事。”

杨铭微笑着捧起独孤凤儿的脸蛋，柔声道：“以后不要乱来，更不要伤人，因为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知道了吗？”

事实上，慕容三藏挺冤的，他是齐臣，入隋后没有后台，做事能不瞻前顾后吗？

担任凉州道黜置大使的时候，就是因为谁也不敢动，谁也不敢查，才让杨坚对他彻底失望。

杨铭笑了笑，抬手示意他坐下，问道：“滥杀士卒，私吞军饷，有没有这回事，你实话实说。”

阿七道：“自打来了荆州，姑娘的情况好转许多，尤其是每次殿下探望过后，姑娘三两天都不见发病的。”

于是杨铭耐心的教她学说话，

杨铭问道：“高玥到底多大年纪？

陈淑仪打听出来没有？”

“好了，你也回去吧，”杨铭将裴淑英劝走之后，叫来婢女阿七，问道：

“姑娘这几天，犯病严重吗？”

结果夺不下来，他自己都差点挂彩。

韦洸当年平叛岭南，直接将岭南给杀穿了，还与被尊为岭南圣母的冼夫人干过一场，把冼夫人打服气了，至此，岭南地区彻底归附大隋。

以前听杨约说起过，独孤凤儿犯病的时候，会说一些奇里古怪的话，可是自己从来没有听她开过口，这丫头以后不会连说话都不会了吧？

尚书省一贯的做事风格就是这样，先把事情往小了说，让你放心返京，只要你敢回去，还调查个屁啊，直接就抓了判刑。

杨铭的二哥，豫章王杨暕，是韦冲的女婿，所以慕容三藏心知杨铭会帮他的。

杨铭又道：“妈妈，妈妈，妈妈，你跟着我学啊？

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

这很正常，见不得光的事情，是永远都不能说出来的。

慕容三藏彻底放心了，朝中有人好做官，自己终究还是有倚仗的，有杨铭护着他，些许风波自会消解。

不管怎么说，慕容三藏也是韦家的人，柳述现在已经明目张胆到这种地步？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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