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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9章 跪灵(1/2)

作者: Loeva

秦含真穿着孝服,从跪灵的宫室走出来,只觉得头晕眼花。

今日下了初雪,这大冷的天气,她已经连续在太子妃灵堂上跪了三个多时辰,半天的功夫都过去了,体力实在有些撑不住,只好借尿遁歇口气。

还好她肃宁郡王妃的身份,在宫里还算有些脸面,有机灵的宫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放了个火盆,让她不至于冷得太厉害,所以身上还没僵。

但这么半天下来,就算她还没有冻僵,也已经跪僵了。

她也就是仗着年轻身体好,才能撑到现在罢了。

几位上了年纪的宗室女性长辈,早在第一天就一个个因为年老体弱昏倒了,都被送回了家中,不必再来跪灵。

只剩下年轻一辈的宗室媳妇,以及两三个圣眷平平的宗室长辈,还守在灵堂上,慢慢地,也有人纷纷昏了过去,不过真昏假昏就难说了。

秦含真脚下顿了顿,瞥见湘王妃在她刚刚走过的一间庑房里低声叫唤,脚底踩着脚炉,手里抱着手炉,还有几个儿媳妇、孙媳妇围着她侍候,嘘寒问暖,送茶送点心的,忍不住撇了撇嘴,没吭声就走了过去。

要知道,湘王妃刚刚才在灵堂上哭“晕”过去呢,晕过去之前还哭着说了许多夸奖太子妃的话,为太子妃“英年早逝”而痛彻心扉。

秦含真还以为湘王妃真的跟太子妃唐氏有着极其深厚的交情,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呢。

如今才算是明白了。

想必这几日在灵前做戏的人不少。

怪不得太子妃唐氏病重期间,真正有心进宫来探病的没几个,如今却好象所有人都为她的逝去悲伤不已。

湘王府因为有个孙媳妇被卷入了楚正方案中,本来就不得圣眷,如今更是要提心吊胆地做人。

哪怕宗室里辈份比太子妃高的人,基本都被免除了跪灵的义务,湘王妃也还是要带着全家女眷,硬着头皮在宫里继续做戏。

只是她们做戏也做得不够诚心,叫宫人们看在眼里,不可能不报到太后、皇帝与太子跟前去。

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秦含真都懒得去追究这些人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了。

她身上也冷,赶紧寻个暖和些的地方,喝口热茶,吃些点心垫垫肚子,等身上有了力气,才好继续回前头灵堂去哭灵吧。

秦含真带了丰儿与莲实两个进宫。

莲实留在她身边听候吩咐,丰儿对宫里熟些,便去寻人要茶水,很快就回来了,还给秦含真带进宫来的手炉要到了新炭,多要了一个火盆。

莲实连忙把从郡王府带来的一匣子点心打开,借个白瓷茶盘盛了,放到火盆边上加热,不一会儿,便可以吃了。

秦含真一边吃着点心热茶,一边取暖,顺便听丰儿报告一些刚打听来的宫中消息。

太子妃这个丧礼,因为是在战争期间举行,过上几个月,又要遇上新君登基的大典,因此皇帝与太子商量过后,决定不大办了。

按照该有的规制,让太子妃以储妃身份葬入皇陵即可,灵堂则设在坤宁宫,算是象征着太子妃未来皇后的身份,但并没有任何正式的封赏。

宫中跪灵,也只需要跪上七日,便移出宫外去。

由于她是新君的元配正室,虽然不是皇后,身份也不同一般人,因此皇帝特旨,宣布国家进入了国丧,民间禁婚嫁三日,有品阶的官宦人家,则以日代月,守足二十七日的孝期。

皇家决定要节俭办丧事,朝臣就没有反对的道理。

该有的规矩礼制也都有,只是尽量从简罢了。

礼部那边看唐老尚书没反对,甚至主动表态赞成,也就没有吭声。

御史们更不会在这时候添乱。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太后因为伤心太子妃去世,这几日都在卧床休养。

皇帝也不忍心见太子妃最后一面,除了时时召太子前去安慰,并不会踏足停灵的宫室。

至于太子殿下,倒是每日都来,但不会在灵前守太久。

辽东还在打仗,他要忙的国事还多着呢。

敏顺郡主是每日都在灵前守着,可因为她身子骨弱,守了两三天就有些吃不消了。

她还闹着非要坚持守到母亲灵柩出宫,却被王嫔与太子合力劝下了。

东宫中还有一位陈良媛,她因为身怀有孕,一直被太后勒令,免除跪灵的义务。

只是她也要表达自己对太子妃的哀思与怀念,这些天就在自个儿房间里供奉了小佛龛,悄悄地为太子妃念经祈福呢。

昨儿偶然被敏顺郡主撞见了,郡主与她对坐着默默哭了一场,便也开始在自个儿屋里设佛龛香案,为亡母祈福了。

这些都是宫里的小道消息,秦含真随便听着,心下对于太子妃去世后的后宫形势,也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这几日,太子妃灵前诸事基本都是王嫔出面主持的。

果然,在后宫无主的情况下,太后年纪大了,敏顺郡主年纪尚小,又沉浸在悲伤之中,陈良媛身怀有孕,又位份卑下,王嫔便成了那个主持大局的人。

还好太子再过几个月就要登基了,王家人几乎全都退回了原籍,剩下王四爷等人,在京城也不成气候。

否则天知道王家会不会在这时候卷土重来呢?

秦含真吃了个七成饱,觉得身上有力气了,便又回到前头灵堂上去继续哭。

丰儿默默地便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小木匣,打开上头的锁,取了一条新帕子给她。

秦含真把旧帕子换了,看着那带着微微药味的新帕子,叹了口气。

正常人这么一直哭,都受不了的。

多少眼泪都会掉光了。

可是不哭,又显得不够虔诚,很容易被人挑刺。

秦含真也做不到学人家那样厚着脸皮扯脖子干嚷,没法子,只好祭出了特制的药帕子,以歪门斜道还刺激自个儿的泪腺了。

就这么几日下来,她着实劳累不堪。

等太子妃丧事过去,她可得好好歇几日才行。

秦含真回了灵堂上,进门前瞥见外头天色不对,乌云暗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雪。

她还年轻,扛得住,却不知道娘家亲人们如何了。

蔡胜男因为身怀有孕,报了产育,得以留在家中坐镇,顺便照顾两个孩子。

牛氏则由小冯氏侍奉着入宫跪灵。

皇帝虽然有心给牛氏恩典,可因为涂家与唐家的老太太们都哭得很虔诚很伤心,死活都不愿意回家去,倘若只赏给秦家恩典,又未免太过显眼了。

秦柏与牛氏都觉得自己可以支持,就留了下来。

但秦含真又怎能放心得下呢?

祖母牛氏身体虽然一向挺好,但到底是有年纪的人了,天气又这么冷……

秦含真悄声打发丰儿去看牛氏与小冯氏的情况。

这灵堂上跪灵哭灵的女眷们,也不都是在一块儿的。

宗室们在一处,外命妇们是在另一处。

秦含真也没法就近照顾自家亲人,只能一边拿那药帕子逼自己哭,一边想着祖母的身体了。

还好没过多久,丰儿就托相熟的宫人捎来了消息,说是牛氏无事,因为天气不好,太子殿下已经下令,让人把涂、唐、秦三家长辈都给送出宫去了,所以眼下只有小冯氏、唐大奶奶与涂家的几个年轻媳妇还在宫中。

不过小冯氏离火盆不远,皇帝与太子也早就吩咐宫人照应她了,眼下并无大碍。

过了半个时辰,天又开始下雪了,外头的冷风一阵一阵地卷进灵堂里来,有几个年轻体弱的宗室媳妇受不住,顿时纷纷晕倒,其中就有汧阳郡王妃孙氏。

秦含真跪的地方离她不远,见状吓了一跳,见没有别人能照应她,忙凑了过去,叫来两个宫人,将人扶到庑房中去,一边托宫人请太医,一边又命人去通知她的侍女来。

不一会儿,太医到了,替孙氏诊了脉,道是喜脉,原来是孙氏怀孕了。

她的侍女却根本不知道,也不知是怎么侍候的。

原以为自家郡王妃身体底子好,年轻力壮,在宫里跪了几日的灵,都没当一回事。

这又冷又累的,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秦含真数落了汧阳郡王府的侍女几句,又让人去报给王嫔知晓。

王嫔很快就赶过来了,看了看孙氏苍白的脸色,忙道:“眼下方便挪动么?

若能挪动,就赶紧把人送回家去吧。

接下来几日都不要再来了。

太子妃最是心善,若是汧阳郡王妃有个三长两短的,岂不是让太子妃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心安么?”又对秦含真说,“肃宁郡王妃送她一程吧?

送完后就先直接回府去,明儿再来,也是一样的。

这几日,大家都累了。”

这是王嫔给的人情,秦含真谢过了她的好意,但还是婉拒了。

如果王嫔是皇后,说话的份量当然不一般。

又或是此时有太后发话,秦含真也乐于走人。

问题是,汧阳郡王妃孙氏有正当的理由早退,秦含真却没有。

赵陌因得圣眷,手中又握有实权,一直是众人目光的焦点,秦含真又怎能让人捉住把柄,给人以攻击赵陌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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