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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山顶,清风,低语(1/2)

孟冬十月,阴气厉清。

两三个月来,唯独今日提刑司的氛围有些凝滞,就连玉浅肆,在收到宫中一封宣召后透出了稍许肃色。

白日一日赛一日地短,就连正午的阳光,也显出恹恹的冥色。

玉浅肆自打接旨后便一直站在那面竹墙前,脚边是刚命人燃起的炭盆,她将墙上有些丝线连着一串串的竹牌取下,一一查看。

有些被随手扯下扔进炭盆里,有些便被叠放起来,堆在另一旁。

不多时,那片满布各色丝绳的竹墙显露出了墙面本来的颜色。

鲜艳的颜色,似是没有经过时光磋磨一般的清亮。

她握着手中最后一块竹牌,有些踟蹰。

竹牌正面刻着“寂空”二字,因着时日太久,阴刻的文字已经同竹牌一般泛白,就如同年岁涌逝的青丝化白发。

她转过牌子,背面上原本写上去的文字都已经被她擦掉了,上面只残留着些许晕开的墨迹。

她将牌子放在那盆炭火上方,感受着无形的热气舔舐着自己的指尖,终究却还是没扔下去,将它归在了右侧那一堆竹牌之中。

未时刚过,耀光回到了法谨堂。

“司尹大人,事情办妥了。”

她木然地点了点头:“帮我熄了这盆炭火,剩下的竹牌先帮我收到箱子里吧。”

耀光念了声诺,一抬头却看到那面空荡荡的墙,心里“咯噔”了一下。

司尹大人从未清过那面墙,上面常年挂着些她感兴趣的陈年旧案,闲暇时总喜欢在那里写写画画。

今日怎得都收了?

但这些也不该是他询问的,不由得想到了伯懿。

整个提刑司,恐怕也只有他敢明目张胆地询问司尹大人所有的异常。

可不知为何,自兵部一事后,司尹大人便给他告了假,细细算来,他已经两个多月没有来过提刑司了。

日子又回到了他不得不整日忍受随风絮絮叨叨的时候,他还莫名有些想念伯懿在的时候。

起码与伯懿配合,他不必多费口舌。

二人之间也算是有默契。

想到这里,他踟蹰道:“司尹大人,可需高知伯懿?”

“不用了,”玉浅肆已经披上了一条雪色的素纹披风,理了理颈边的绒毛:“我已经寻人告知了他,我们会在那里碰头。”

听到这个,耀光才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没闹矛盾啊。

若是随风知晓了,一定又会跟许久未吃新鲜水果的猕猴一般上蹿下跳。

玉浅肆出门上马,扯着马缰缓行于京城中,待出了京城,这才一抽马鞭疾行起来。

不多时,绕过一条乡间小路往一座不知名的小山而去。

即便快近冬日,这里也遍布茁壮的柏树密密匝匝,,冥冥懒惫的天光下,甚至透出些青黑色。

从远处看去,细密的树尖参差,勾勒出了小山每一道细微的凹凸。

待到半山腰,她勒住马,跳下马透过两条树缝,无声亦无目的地眺望着。

片刻后,她才转身,牵着马缓缓上行。

快到山顶的那一段路,骤然转陡,她的鼻尖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用来另一只空着的手随意地扯下颈边的系绳,将披风随手扔在马背上,露出底下一身黑色的常服来。

又走了几步,眼前骤然开阔。

一片被柏树环绕的空地下,已经站了一个人。

听到马的象鼻声,转过头来,恰好与微微气喘的玉浅肆的眼神相撞。

那人正是伯懿。

看到她耳边束发微乱,肩膀起伏略显狼狈的模样,他撇着嘴角笑了起来。

那一瞬,恰好蒙蒙的日光陡然发力,在密密厚的林间撒下道道白痕。

二人脚下也被天光勾出了道道斜着的清浅影子。

这片空地也不算是完全的平地,但坡度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伯懿的身后,空地的最高处有一座坟茔,坟茔背面靠近悬崖处,开了一道豁口,可望见山下绵延阡陌的乡野谧景。

时将秋末,还可依稀看到山下人家小院里几株红枫。

而距离那座坟茔不远处,伯懿的身侧,正立着另一座新坟。

锥形的封土透着比空地更深的颜色,土松软而细密,看起来像是刚刚完工的一般。

两座坟茔前都立着两块无字的石碑。

伯懿上前接过缰绳,将玉浅肆的马同自己那匹拴在一起,顺手取下了马背上的披风,递给了玉浅肆。

她此刻正是最热的时候,正要拒绝,便听他道:“山顶风凉,还是穿上吧。”

她“哦”了一声,这才接过来随意地披在了背上。

“有马不骑,怎得走上来了?”还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二人在那座新坟前站定,玉浅肆垂眸看着眼前的空石碑,神色未明。

“凶手至今未有线索,我有些愧对他。”

马坚被判秋后处决,于今日午时三刻被监斩。

耀光打点了上下,收敛了马坚的尸首。

她与伯懿早就商定,将马坚埋在临安的不远处。

他生前便一直守护着她,想来死后也是愿意歇在能一眼看得到她的地方的。

临安此生没有名字,只有封号,而马坚因背负着虐杀皇族之人的重罪,也不得在死后留碑刻名。

玉浅肆便索性不再纠结碑文一事,就竖了这两块无字碑。

伯懿从马上取下一篮兜黄白纸钱并一小壶酒,二人简单祭扫后,席地而坐,沉默地欣赏着山间风光。

“伯懿,若是事情都办妥了,便回来帮我吧。”

伯懿刚碰到唇边的酒杯一顿,一仰头将杯中酒咽了下去。

绵润的清凉顺着咽喉一路下滑,却在脏腑里燃起了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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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怎么帮?”

入秋以来这段时间,举朝上下都在忙碌圣人大婚一事,就连提刑司也不例外,被分派了一些琐事,整日里忙乱不堪,十日前国礼方成,大家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而伯懿便在玉浅肆的授意下加速收集与当年有关的信息。

他亦在暗中探查安顿这些服用了幻颜的宫中老人们。

既然答应了她不会扰乱天下安宁,便要早做打算。

这段时间里,宫中一直未有消息传来,齐国公府那边也是吃了多次闭门羹。

即便是从玉家新调的药方去齐国公府,她也没见到过王嵩,

亦再未见过圣人。

仿佛那日大朝会后的一切,都似是一场幻梦一般。

直到今日午后,宫中来了旨意,她虚提着的心浮了又沉。

一向淡然的她心里也多了几分如临大敌的紧张。

“皇后娘娘的宫里丢了东西,嘱你我入宫查探。”

皇后娘娘出身荥阳郑氏。

这亦是自大盛开国后,第一次有自前朝起便被称为五姓世家的女儿嫁入宫为后。

即便是为大盛开国奠定千秋功业的江南俞氏,在他们面前也不过是小门小户。

而这桩联姻,便是由王嵩一手促成的。

自先帝伊始,帝王打压士族,抬举寒门已成定势。

而十年前的护国一战,更是折损了不少士族门阀的中坚力量,导致如今许多大家族依旧青黄不接,无法成气候。

此后新帝登基,齐国公府林氏以一己之力,逼迫所有门阀尽散部曲,高门大户的实力又被削减了一波。

而此次郑氏向皇族低头,便是释放出了一个信号。

如今的大盛帝王,已不再是昔日需要向士族低头卑颜的存在了。

而这些,伯懿明了,玉浅肆不喜欢,恐怕她连如今的皇后姓什么都不甚清楚。

那一日在玉宸殿里步步连环的算计,像是昙花一现,又像是他的幻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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