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海藻湾旧事(2/2)
“你看这儿,”赵新指着地图右下方标着“韩家沟”的位置,说道:“十八世纪这会儿,外东北就没有汉人,所以也不可能有这么个名字。”
“那你为什么确定是1856年,而不是1855?”
“因为英国人在1856年的7月来过这里,他们的航海记录上没发现有人居住的痕迹。
而到了1859年,俄国人在这里,”赵新一指“东海头”的位置,继续道:“发现住着12个中国人,以捞海藻为生。”
刘胜惊讶的张大了嘴:“英国人也来过?”
“是啊,克里米亚战争。
对了,还有第二次鸦片战争。”
“啊?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新叹了口气,随即就向刘胜讲述了这段发生在另一时空的往事。
1854年9月,一支由四艘英国军舰组成舰队去了日本长崎,他们得到任务是找到并攻击沙俄在远东的舰队。
当时的德川幕府已经领教过美国鬼畜的黑船了,他们认为英国人来长崎的目的跟美国人一样。
最终,长崎奉行水野忠敬代表幕府与英国人签订了《日英和亲条约》,并保证不会在战争期间让沙俄的船只停靠和补给。
虽然搞定了日本,可英国舰队并不认为任务完成。
他们随后就在鄂霍次克海这片广袤的区域搜索沙俄舰队,并同法国舰队一起参与了对下堪察加港口的袭击。
1856年7月,舰队中一艘名为“大黄蜂号”的护卫舰在返回香港的途中,无意中来到了海藻湾。
因为海岸上荒无人烟,他们便将东海头命名为弗里曼港,将海藻湾取名为“大黄蜂湾”,将流入湾中的法林河命名为“狮子河”。
另一边,沙俄方面并不知道英国人的举动,他们整场战争都龟缩在鞑靼海峡以北的区域,直到战争结束。
刘胜听到这算是解了一半的惑,可他不明白外东北的地名为什么和第二次鸦片战争有关。
赵新告诉他,那支英国舰队在1856年返程南下后,于当年10月参加了进攻广州的行动,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
那场以“亚罗号事件”为开端,最终导致八里桥之战、火烧圆明园的战争前后历时四年。
在这期间,沙俄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趁清廷内忧外患、无暇北顾之机,出动上万军队悍然入侵黑龙江,迫使黑龙江将军奕山同其签订了《瑷珲条约》。
自此,百万平方公里的大好河山不复中华。
第二年,志得意满的穆拉维约夫乘“美国号”护卫舰前往日本函馆,和幕府进行了关于库页岛的谈判,返回途中,他决定去已经划归自己治下的海参崴转一圈。
1859年6月17日晚上,船队在一个不知名的海湾抛锚过夜。
黑暗的夜晚中,大雾造成的低能见度迫使他们只能在第二天早晨启航。
根据习惯,船员便用他们护卫舰的名字将海湾命名为“美国湾”。
甭说了,这地方就是英国人命名的“大黄蜂湾”。
到了次日上午,浓雾居然散去,沿岸的地貌也清晰的展现在了俄国人眼中。
随船的航海家尼古拉.克拉西尔尼科夫在其航海日志上做了如下记录:“海湾从东北到西南约三英里,宽度从一英里到一英里半不等。
深度各处均为四五俄丈,土壤是含有沙子的淤泥。
左右两岸各有一个小村庄。”
穆拉维约夫随后命令,将内湖海所在的海湾命名为纳霍德卡湾,意为“发现”。
“才住了十二个人的村子,撑死了就是个定居点,应该是刚建立不久的。
所以我断定这些地名都是1856年前后才有的。”
“有道理。”刘胜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赵新的判断。
说完了旧事,赵新就谈起了搬过去之后的打算。
他的想法是,以法林河入海口西北方向的冲击平原为据点,逐步向北推进。
要知道从法林河入海口再向西北一百多公里,就是双城子。
占住这个地方,等于打开了三江平原的大门。
说起法林河,那可不是1856年才起的名,明代就已经有了。
明永乐五年正月,明朝设置佛林河卫,隶属奴儿干都司。
因当地产珍珠--也就是东珠,曾以之向明朝纳贡。
雍乾时代的地理学家齐召南,在其编著的《水道提纲》第二十六卷中说:“......三源俱出松林。
其北大山即勒富忒勒库山,为新开湖上源也。
此水南流,又合西一水,共三百里许入海。”
如此幅员辽阔的黑土地,要是都变成农田,那得养活多少人啊!
再说了,好多河里都有砂金。
一想到这个,赵新就觉得心里美得很!
......
此时,离熊岛西南二百多里外,大海对面的大陆上,哈即密河南岸的一个小村子里。
全村人二十多户人家兴高采烈的也在准备着正旦的到来。
一个不算很宽敞的院子里,在主屋的门外新搭的灶台上,一口直径将近三尺的铸铁大锅中,正在翻滚着野猪肉和干野菜。
这里,就是雅尔哈的家了。
他今年入冬后这几次去熊岛所进行的物资交换,头两次村里还没人知道。
可等他第三次回来的时候,那口铸铁大锅引起了全村人的轰动。
连带着,他前两次去换来的新式棉袍和矮靴,也就都被人知道了。
于是雅尔哈索性就用一双矮靴跟村长家换了半头野猪,要过年了,也该吃点好的了。
不过,那个不锈钢小盆,雅尔哈一直藏着没给村子里的人看。
对他来说,这可是个宝贝,他还指望着过些天去宁古塔卖了换几吊钱呢。
如今老母亲也换上了崭新的棉袍,另一件则穿在自己的老婆身上。
瑟尔丹家的大儿子额鲁看到后,一个劲儿的跟雅尔哈打听怎么换的。
当额鲁听说只要五张纯色的水獭皮或是细毛黑狐狸皮就能换这样一件棉袍后,马上就跳起来央求着雅尔哈下次去一定要带上自己。
雅尔哈笑着点头答应了。
此时的雅尔哈抽完了一锅烟后,取下自己腰上的短刀,从锅里叉出一小块野猪肉,放在嘴里嚼了几下。
他感觉猪肉差不多已经熟了,就从怀里取出兽皮袋子。
这里面就是胜海舟送给他的上等雪花细盐。
雅尔哈小心翼翼的从兽皮袋里捻出两撮盐洒在锅里,又用短刀在锅里搅和了几下。
他尝了尝刀尖上沾着的汤水,觉得还有些淡。
于是就又捻了两撮。
“少放点。
那盐可精贵。”雅尔哈的老婆一撩门帘,从主屋里走了出来。
“饼子做好了?”雅尔哈问道。
“做好了。”
雅尔哈的老婆说罢,便将三个陶碗里都盛满炖野猪肉,和女儿一起把碗端进屋内。
雅尔哈的母亲坐在主位上,雅尔哈和儿子坐在左右两侧,他老婆和女儿则坐在下首。
桌子上除了热气腾腾的三大碗野猪肉炖菜,荞麦饼子,居然还有一小壶的白酒。
库尔喀齐人平日的主食多为荞麦面、高粱面,有时也吃麦粥;年景不好的时候就挖野菜根煮熟,加上一些兽油或是鱼油果腹。
至于粟米,则是很珍贵的食物,只有贵客来的时候才会准备。
雅尔哈的老婆给老人和自己的丈夫倒上了酒。
老太太穿着儿子拿来的新棉袍,再看看满桌的热菜,满意的点了点头。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