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文字狱的真相(1/2)
几十分钟的讲述,如同把已经好了的伤疤再次揭开,血淋淋的过往,让这位三十多岁的汉子身心俱疲。
阿妙给鲁寿山喂了些水,他很快就睡着了。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轻手轻脚的出了帐篷。
来到房车外面,丁国峰掏出烟撒了一圈,语带诧异的道:“哎,那个鲁寿山提到的江苏学政刘墉,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
赵新叼着烟冷冷一笑:“熟就对了,就是电视剧里的那个刘罗锅。”
“啊?
这特么……那你说纪晓岚怎么不出来帮一下呢?”丁国峰觉得朝廷里总会有好人的,电视剧里不都那么演的么。
赵新扭头凑着刘胜递来的火,点上烟之后才对丁国峰说道:“你中毒太深了。
电视剧里的也能信?
那特么就是个故事而已。
文字狱这种事,哪个汉人大臣敢开口求情?
嫌自己命太长?
乾隆可是分分钟抄家砍头没商量。”
“靠!”丁国峰用一个字做了总结。
此时的赵新他们还不知道,“一柱楼诗案”最后的结局远不止鲁寿山说的。
乾隆四十三年十月,清廷都察院、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等九卿,会审“徐家大逆一案”。
十一月,大学士阿桂、左侍郎和珅等九卿向乾隆议奏:徐述夔之子、孙、兄、弟、兄弟之子,年十六以上者皆斩,十五岁以下及妻、妾、姊、妹、子之妻妾付给功臣家为奴,财产入官。
十一月底,乾隆明发上谕,传示天下,此案相关人等处置如下:
徐述夔写诗集,徐怀祖刊刻成书,父子二人属于相继谋逆。
虽然他们都已病故,但仍照大逆凌迟律处理。
具体来说就是挖坟掘墓,将尸骨砍掉首级,悬挂东台县城门处示众。
余骨磨碎成粉,洒于旷野,让后代想祭祀都没地方找尸骨。
有清一代的历史上,康熙朝《明史》案的庄延鑨和《续三字经》案里已故的祝庭诤,都是这个待遇。
徐食田和徐食书兄弟是两名正犯的亲孙子亲儿子,斩首。
其他徐家男性只要年满十六周岁以上的,同样斩首。
徐家十五岁以下男性及所有女眷仆役,发配宁古塔为奴。
家产全部充公,一柱楼被夷为平地。
陆琰,身为布政使陶易的幕僚,乱作批词牌稿,颠倒是非,存心消弥重案,按照纵大逆罪处理,斩首并抄没家产,妻妾子女充为旗奴。
陶易,身为藩司大员,不亲自检查逆书,居然听从幕僚的意见上报两江总督,意欲将控告之人下狱,按照“纵大逆罪”,斩首,家产抄没,妻妾子女充为旗奴。
在所有的人里,这个陶藩司既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他被押送到京城刑部大牢后,曾受到乾隆的自审问,虽然极力辩解,可还是被认定属于有心袒护,收受了徐食田的贿赂。
说他幸运,是因为还没等判决下来他就病死在了狱里。
然而乾隆并不会因此放过他,他的尸体和徐家的人还有幕僚陆琰一起去了菜市口,脑袋还是掉了。
说完了掉脑袋的,接下来再说说那些被流放的。
黄斌,原名毛澄,曾经是栟茶盐场衙门的塾师,此人为徐述夔的《和陶诗》作过跋。
虽然他之后去了陕西给人当幕僚,连姓带名都改了,还考上了举人。
然并卵,一样被缉拿到案。
还算幸运的是,他在那篇获罪的跋文中虽然极力赞扬徐述夔,却也写了“先生生际圣朝”这六个字,最后被革除举人功名,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去了海南岛。
东台知县涂跃龙,接案后不能及时追查,多次推诿江宁书局,坐观重案拖延,几致消弥,行为首鼠两端。
杖一百,发往伊犁服苦役三年。
扬州知府谢启昆,虽然在向藩司的行文中没有偏袒之词,而且能将悖逆的词句逐一标记,但问题是迟延了半个月才禀报上司,属于玩忽职守,因此从宽发落,发往黑龙江漠河军台充军。
捎带说一句,这位谢知府很快就交了议罪银子,因此免于流放。
之后不知道又靠上了谁的关系,最终在嘉庆年间官至兵部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使,署理广西巡抚。
至于那位图谋徐家田产的原告蔡嘉树,在此案中纯属损人不利己。
在乾隆看来,他和徐述夔是同乡,《一柱楼诗集》多年前就已经成书刊行,他肯定早就知道,却一直不告发,偏偏等到涉及自家田产纠纷才告,属于挟嫌报复。
不过念他是本案首告,取保开释。
此外负责查办此案的时任两江总督高晋、署理两江总督萨载、江苏巡抚杨魁也在上谕中受到了乾隆的斥责。
令朝野震动的还不止于此,那位给《一柱楼诗集》作序的沈德潜虽然已经死了九年,下场更是凄惨。
这位可不是一般人。
如果说后世的野史影视剧里经常把纪晓岚演绎成乾隆的词臣,沈德潜可是实打实的。
此人六十七岁中进士,靠着诗写得好,又兢兢业业的校刊《御制诗集》,仅仅五年就从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升到了正二品的礼部侍郎。
之后他在七十六岁退休回乡,到了八十五岁居然又被加礼部尚书衔,三代加封。
等到了乾隆三十年,已经九十三岁的沈德潜被加封为太子太傅,孙子还被赐了举人功名。
那个时候一提苏州沈老相国,江南无人不知,红的发紫。
然而皇帝这种生物从来都是过河拆桥,翻脸无情。
在乾清宫侍卫和江苏巡抚的监督下,沈德潜的墓碑和祭葬碑文被捣毁,并将碎石移弃他处。
沈德潜生前死后获得的所有官爵及宫衔谥典全部被革除,放于乡贤祠内的牌位也一并撤出。
执行期间沈家子孙全都到场,跪听领旨,并观看捣毁过程。
你以为“一柱楼诗案”就这么结束了?
才没有,这个案子的余波一直延续到了三年后。
乾隆四十六年,有人追查到徐述夔曾经为兴化的一个叫王国栋的人写过序文,结果王国栋被判斩首,其父王仲儒一样被开棺戮尸。
再有就是已经故去十多年的郑板桥。
因为他和王国栋是好友,所以在他那些乾隆四十六年以后的印本、仿刻本、翻刻本的文集里,只要有“王国栋”的名字,都要从刻板上铲掉。
也许有人会问,乾隆为什么会对“一柱楼诗案”的处理如此残酷,就连死人都不放过?
事实上不管是“字贯案”还是“一柱楼诗案”,都是发生在乾隆十六年那场“孙嘉淦伪奏稿案”的延续。
要是再往深里分析,还牵涉到了乾隆朝早期鄂尔泰与张廷玉之间的党争。
乾隆三年,一封据说是由左都御史孙嘉淦上奏的密折开始在京城流传,导致朝中人心惶惶。
其内容主要是弹劾朝中多位重臣,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徐本,出任尚书的讷亲、海望,领侍卫大臣常明等等,均在所参之列。
这事乍一听似乎真有那么一回事。
要知道孙嘉淦是三朝元老,历仕康雍乾三代,一向以敢于直言进谏而著名,乾隆继位之初便提拔他出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后来更是因为经常参劾官员,尽职尽责,升任刑部尚书。
所以说当时敢于上奏弹劾当朝重臣的,大概除了孙嘉淦,不作第二人之想。
然而乾隆很快就做出反应,他采用明发谕旨的形式,宣示朝野,对流言予以了严厉驳斥,明令对传播者查办严惩。
换言之,这份奏折不是孙嘉淦写的,否则他不会在当年十月升任直隶总督,并在乾隆六年又转任湖广总督。
话说明清时代的皇帝之所以要在正式的公文奏报系统之外,另外单独建立一个信息奏报的秘密渠道,就是为了实现其绝对的专制权力,也就是所谓的“一切废赏刑威,皆自朕出”。
清廷的密折制度发展到雍正时期,运作流程和手段已经非常严密。
京城和各地大臣要将密折装在带锁的特制皮匣内,外面还要上封条。
皮匣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上奏官员手中,一把由皇帝贴身保管,除此之外任何人都无法开启。
普通的公文要经过通政司交到军机处,然后转呈奏事处;密折则是直送奏事处,由奏事太监送交皇帝。
在这一过程中,除了皇帝和写密折的人,谁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皇帝阅看奏折之后,军机处大臣会根据皇帝的口谕草拟命令,然后进呈御览,再经过述旨,以明发或者廷寄的形式发布。
这也就是说,机密性才是保证这套系统有效实施并延续的核心!
如果这封奏折真是孙嘉淦写的,那么乾隆一定会有所批示。
要么惩办被弹劾的,要么惩处弹劾者,不会毫无反应。
毕竟奏稿上的那些人可全都是当朝实权派!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折子的确是孙嘉淦写的,而且真的被泄露了出去,乾隆因此极力否认。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当时鄂尔泰和张廷玉的党争非常厉害,两派互相倾轧,水火不容。
年轻的乾隆虽然对此厌恶至极,但他继位不久,还没有完全控制朝堂,政务上还离不开前朝的老臣。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