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夜晚的山林中，冷光闪烁。

一只比石头还大的老鼠被人迎头劈开，还没倒地，已经化为黑烟消散。

空气中留下了难闻的气味，紧接着又消散了。

黑夜中的大山仿佛无尽的大海，无论什么脏水浊流都能被轻易地消解。

“又一个，这附近的凶兽也太多了。”

黑寡妇摇头，随手将袖中刀收起。

她一向是使惊魂丝的，但黑夜中操纵这种软丝太费眼力，反不如刀枪之类便捷。

不仅仅是她，一行人在左右都拿着兵刃，各自便打扫便前进，唯独孟化舟拿着一个罗盘盯着上面的指针和各种纹样念念有词。

此时正是深夜，几人进了西山已经半日功夫，从午后到傍晚，从黄昏到深夜。

不过他紧接着想起这里可能不归检地司管。

倒是年老的看气氛不对，把他拉走了，两人带着钱出山保不齐要议论什么：“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之类的话。

汤昭想说：“这西山算军管，山里面有部队驻扎，就算真有魔窟恐怕也要先由驻军处理，检地司不好管。”但以他的身份，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

黑寡妇道：“那还得是你。”

汤昭很是惊讶，他不是没见过凶兽，相反，他见过特别多的凶兽，他在检地司实习时处理小阴祸的时候，基本就是处理凶兽，所以他深知一般凶兽出现的频率。

当下众人分开，黑寡妇和汤昭走一路，两人直接一路往南，见到凶兽便扫荡。

主要是黑寡妇出手，汤昭以捡漏为主，并不做主力，而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心思用在别的地方。

他越发坚定了杀意，却只道：“咱们快到了。”

一两只还好，黑寡妇连杀数十只，便觉有些力不从心，汤昭上前补上几剑。

黑寡妇微做修整，寻觅了几棵大树，用惊魂丝在树上缠绕几圈，仿佛织网，一张张网在树木间形成，好似迷魂阵。

汤昭道：“也不是不可能。

他接了父亲的遗命，弄死你的命令说不定排序还在寻找仙城之前。”

黑寡妇点点头，她虽没有第一手资料，但研究那本小说也是下过功夫的，她也是这样推测的。

写小说的人一看就不是剑客或者上过前线的高手，不懂阴祸之源，还是按照传统小说里“邪魔外道、妖魔鬼怪”那种路数写的，她上过前线，见过魔窟，能从中发现现实世界的影子。

阴气若是游离的，其实不大会长久。

天地间有代谢阴气的方法，那就是阳光。

在那种天日晴朗的地方，阴气很容易消散，但遇到那种连日阴霾的地方，或者有山体遮挡的角落，那阴气自然久久不散，不知何时又会催生一批凶兽。

这下两个向导说什么也不走了，加钱也不肯。

孟化舟索性扔给他们两个钱叫他们滚了。

黑寡妇道：“这里若有魔窟，怎么不见检地司？

西山究竟还是云州的地盘。”

孟化舟道：“个人分头巡视，会快捷一点儿。”

汤昭道：“孟化舟不在附近，我可以确定。

也不像是兽魅……”

汤昭点头道：“我也有些担心。

我发现他对仙城的了解比我想象中的多。

他其实早就勘察过此地的地形，已经成竹在胸了。

向导都是摆样子的，罗盘什么的更是装模作样，让咱们以为他也不熟，便掉以轻心。”

他说着，取出地图展开，就着火折子给众人分配区域。

两个向导拿了钱倒起了善心，年轻的那个还劝道：“几位大爷，那山里头真不是人去的地方，要不各位也退吧，什么东西也没命重要啊。”

黑寡妇叹道：“我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们父子，简直是疯狗追着我咬。

有你看着，在下面我倒不担心，就怕他到了仙城动手，那就是他的主场了。”

他一面说，一面不住的转动罗盘。

然而行了一阵，渐渐进了深山，天色也渐晚。

那两个向导便不肯走了，说前面是禁区，有妖怪吃人。

等织得差不多了，黑寡妇方唤汤昭道：“进来歇一歇。”

他又郑重道：“诸位，今晚不过是个演练，仙城明日才降临。

凶兽能杀则杀，杀不了及时求援，大伙一起动手，不是丢人的事。

但有一节，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尤其是白色的，夜里发光的、白色的东西，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回来告诉我，由我来处理。

那可能是关键线索，若是胡乱动了，说不定就掐断了上天的路。”

黑寡妇笑眯眯道：“好啊。

我们阿昭长大了，真是可靠啊。”

她深知汤昭的灵感强得惊人，若有发现也应该是汤昭发现，自己倒可歇一歇，而且灵感强的人往往会被莫名外力所伤，唯独剑客有剑，能够保护自身。

不是剑客的人随意纵容灵感发散是非常危险的。

如果是魔窟碎片，那阴气留存一百多年很正常。

黑寡妇咦了一声，道：“是么？

罗盘是做样子？”

孟化舟运了运气，知道他们是不肯给自己可乘之机，只得道：“也好。”

“根据我的测定，这方圆二十里之内，就是当年那许家前辈看到仙城的地方。”孟化舟道，“可是这里的凶兽太多了。

咱们分头清一清，整理出一片安静地方，我好布置仪式。

不然就算布置了，恐怕也要被破坏了。”

“咱们划定个人的区域吧，没人驱赶一个方向的凶兽。

徐师姐西北，羽兄东北，尹师姐西南，唐兄……”

她又问道：“你觉得他叫我们留心发光的白色的东西，是否是故弄玄虚？

或者他在收集其他的东西，只是拿白色的东西做挡箭牌？”

汤昭赞道：“这个阵法好。

尤其适合凶兽，要是寻常野兽被切割了难免沾上血肉，黏住了线就不锋利了。

这个凶兽不留尸首，就可以一直切割。

孟化舟说他要布置阵法多半是装相，尹姐才会布置阵法。”

即使是黑寡妇说了这一句，孟化舟却忍不住想到：老头子果然看得清楚，这女人时时刻刻惦记着检地司，果然是二心人。

这是等不及把山庄都献上去了？

一开始金山还好，只不过山高路险，狭窄难行，对这些高手自然是不怕的，就是那两个向导也如履平地。

他又正色道：“所以，尹姐，在这里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汤昭道：“我和庄主一起去南方。”

孟化舟表情僵硬，羽司晨一个激灵，笑道：“好，我和阿药也在一起，就管北边。

你和岳来一个东，一个西，正好四面都顾及到了。

上官前辈居中调停。”

汤昭沉吟着，最终道：“我也不知道。

按理说不应该在这种关键问题上说谎。

我不信他真不想找云中城。

咱们干脆不要被外表所迷惑，放开灵感，找最特别的东西。”

两人退入网中，就见一个个凶兽冲过来，登时被看不见的细线切割成碎片，化为黑气。

两人安坐网中歇息，就像两只等待捕猎的蜘蛛。

看得他都想向检地司举报了。

兽魅指挥凶兽都是有章法的，甚至如行军打仗一般，此地的凶兽最多是被激发了凶性，杂乱无章。

就算是兽魅，恐怕也是差劲的兽魅。

孟化舟招呼众人往里面走，其他人倒是没有退缩的。

而一旦有了魔窟庇护，阴气就能在人间落地生根，就像阳光一样随着日出日落永远轮转，白天缩在魔窟中，一道晚上就冒出来，东污染一只，西污染一只，不过几年，一片地域便成了凶兽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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