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要走，又扭头道：

“就算这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她也曾经是我的人！

我能看着她去送死吗？”

赫拉颤声道：“本来可以没有这么多人死去，他们都是一样的个体，跟我们一样的人类个体……”

“这件事不用多谈，”杨洺低声道，“赫拉，我知道你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当然，我也不会心疼一艘舰船，但我觉得，你现在已经魔怔了，你无法保持冷静思考。”

一个空间虫族的族群，是以女王为主体，凭借那些微观世界微生物进行跨空间交流，这种交流方式就是它们可以完成升维的基础。

“这头女王应该已经标记了你的暗星二号基地。”

赫拉注视着他的背影，想开口挽留，却终究只是咬着嘴唇低下了头，坐回了自己的沙发。

“我们的意义在哪？

我们在追求什么？

科研工作是在寻找什么？

我们这项工作对人类社会作出贡献了吗？”

这下轮到他思考与沉默了。

杨洺坐在沙发帮上，无声地陪伴着她，将赫拉拥在怀里。

“其实没必要考虑这么多，”杨洺低声道，“这只是两国之间的政治博弈。”

“女王，”赫拉抬头看向杨洺，“她在离开时，利用虫群之间的网络，跟我短暂交流过。”

赫拉情绪突然崩溃，浑身都在轻轻颤抖，不断喊着：

“如果不是帝国祭出了超级防御要塞，她都直接带着虫群直奔帝星，给与银河系人类文明重创了。

“你父亲的死，我很抱歉，稍后我会让人调查清楚这件事，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现如今银河系的资源和行星，人类如今只是开发了十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甚至都没有这个比例。

“我不知道，”赫拉轻轻摇头，“我原本觉得，我十分怨恨他，后来才发现，我只是渴望得到他的认可，我一直觉得自己不会再在意他，但得到这个消息还是被影响了心情。”

杨洺对此只能保持沉默，听赫拉在那倾诉。

“为什么？”

赫拉苦笑着：

“有件事你要明白，就算是伱把银河系全人类都叠加起来，质量也不如一颗主序列行星。

杨洺拿过水杯，示意管家先退下。

杨洺：……

“赫拉，冷静点。”

“好，”律轻吟了几声，“赫拉小姐的要求，我们其实可以轻松达成。”

“赫拉小姐如果要一意孤行怎么办？”

“从人类社会的角度来讲，赫拉，你的研究拯救了几十亿本该死在这场虫潮灾难中的人类，这场灾难本来会波及更多无辜人。”

杨洺轻轻皱眉：“是帕特教授杀死了纳尔多？

纳尔多本身并没有寻死的迹象？”

“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工作，是为了毁灭部分人类，是为了杀死那些老人、孩子、孕妇、无法参与任何战争的生命体！

“这就是他们的意义吗？

这就是这项工作的价值吗！

“我要去找回爸爸失去的意义和价值。”

“他死了，”赫拉低声说。

“去银河系边缘。”

杨洺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

杨洺摊摊手：“抱歉，我不能。”

“根本就没什么诱导实验，根本不是帕特教授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新联邦研究了那批虫卵那么久，为什么只有在帕特教授这里得到了技术突破？

帕特教授以为他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实际上，那条道路背后藏了一个推手！”

“这是族群之间的战争，而帕特和纳尔多只是两个可悲的背叛者，自以为掌握了一切，却只是被高阶虫群所利用的可悲人类个体！”

族群与族群之间也构成了更高层次的网络，互相临近的族群中，实力最强、进化程度最高的女王个体，就成了这个网络的管理员。

“谁给你的这个消息？”

“科学进步都是有意义的。

“你还是人类吗，赫拉。”

赫拉手指擦过眼角，然后对着自己的指尖出神。

“谁？”

“人的思想源于神经回路的构建，精神强大的个体能对精神脆弱的个体施加烙印，影响基本思维，”杨洺淡然道，“我想，我们现在不适合继续进行交流，你冷静几天。”

“那是痴心妄想，典型的圣母心泛滥！”

“是银河系内阶位最高的这头女王，在背后主导了一切，新联邦的实验室，成了她让虫群快速繁育的工具。

赫拉此前进行过一系列控制虫子的尝试，这让她身体内寄宿的微生物出现了某种异变。

“是的，”赫拉目光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坚定，“能给我一艘能远航的船，一些机械思维体助手吗？

我无法保证这艘船能平安回来，但我知道，机械思维体可以通过回档的方式复活。”

律被另一个机械思维体吓到后，一直专注在帝国网络进行调查。

“她去调查女王，可能并不是送死，”律小声道，“赫拉小姐一直想跟虫子达成互相理解。”

杨洺眨了下眼：“就是那头六阶女王？”

赫拉突然道：“洺，我想去找这头女王谈谈。”

“他们的，我的，我们的。”

杨洺紧紧皱眉：“是我理解的那个谈谈吗？”

赫拉问：“政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为了让更多人类无法平静生活吗？”

她咬着嘴唇：“我是清醒的。”

杨洺道：“确保社会秩序，维护社会环境的稳定，明确个体的利益分配，副作用是特权阶级的产生、多数压迫少数，以及周期性的秩序重组。

政治是人玩人的艺术，利维·谢尔曼曾这么说。”

律的嗓音突然在隐藏耳机中响起：

“新联邦中情局封锁了消息，但根据一些零散信息还是能还原出事件原貌，帕特教授自杀了，自杀前杀死了纳尔多。”

“软禁她，她可以不用做任何研究，但不能有机会泄露我们的秘密，”杨洺黑着脸骂了句，“这一天天的，怎么老有人想着跟敌人和解，血仇都不管了吗？

实在不行把她送到我身边，我再追她一次，让爱情冲昏了她。”

律在旁嘿嘿笑个不停。

“老板，艾德旺陛下发来了通信邀请。”

杨洺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恢复平日里那略微懒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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