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假如爱有天意（四）

曹艾青似乎能听到贺天然话里的那种平静，而这种平静，忽然让姑娘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以往面对贺天然，对方总是对自己表露出深深的愧疚，哪怕他愤怒也好，哀求也罢，或是家宴邀请自己那次的沉稳，都没有像这般的平静过。

这是一种好的状态吗？

当下的曹艾青，并不能准确的作出一个判断。

她只是觉得贺天然现在处在一个微妙的阶段，就好比曹艾青作为一个受害者，她当然不希望贺天然过得好，而事实证明，他之前与温凉在一起的一切看似美好，最后都烟消云散了。

照理来说，曹艾青应该感到开心的，因为那对害了自己一辈子的“有情人”终于是劳燕分飞，从此分隔到了两个世界，永不相见。

应该没有比这个更让人解气的结局了！

可是偏偏，这个结局却是贺天然在已知的情况下，亲手造成的。

这就是让曹艾青无所适从的根结所在……

就好像姑娘手上拿着一把刀，贺天然犯了错，要杀要剐应该是自己说了算，可是当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身上已经浑身都是血淋淋的刀口，惨不忍睹的他还露出了笑容，好似说道：

“我来赎罪了，你的刀往这里插吧，这样我会更痛一些……”

“秋序哥，你怎么进来了啊？

“

她也不知道面对现在的这个贺天然，自己的心情是失望多一点，还是快意多一点。

“我……”

“呼~天然，你要跟我说什么呀？”

“你一个连佛殿门槛都跨不进的人，现在还看上了佛经？”

我发现我们从小玩的东西就不一样，天然你说什么电子游戏啊，游乐场啊，什么小时候被逼着练琴，被父母逼着培训这个，培训那个。

贺天然想也不想，吐出一个字儿：“悬。”

“我是说认真的……”

“你好，沈秋序，建筑系研一。”

郭淮嘴里吐出烟雾，问道。

这种状态下的贺天然才是曹艾青最想看到的，她戏谑道：

“你刚才不是还说相信自己能解决吗？”

说罢，她打算叫上两人离开，沈秋序微微点头，他对贺天然歉意地笑了笑，算是对这次唐突的见面一个致歉。

而我呢，我小时候就是在乡下的田埂间疯玩，我不知道什么电子游戏，也不知道写字要分什么宋楷草隶，我妈叫我好好学习我就好好学习，叫我出去玩我就出去玩，就连汉堡包，都是我高中到了港城之后才第一次吃到的……

“什么意思？”

贺天然对自己的惩罚，远比曹艾青能想象得到的报复，更惨烈许多许多……

就在此刻，曹艾青正准备应承下贺天然的请求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男声，贺天然也微微偏头，视线越过曹艾青的身子，朝她身后看去。

哪怕曹艾青跟贺天然是一类人，可她思来想去，只能凭感觉说出一句：

“贺天然，你现在真是……一点朝气都没有了。”

郭淮喉结略一耸动。

这个从农村出来的老实孩子踌躇了片刻，即便现在他已经在校园之中通过努力，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可想起心爱的女孩，还是免不了的唯唯诺诺。

贺天然乍听见沈秋序这个名字，稍微有些耳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只能笑道：“对，我们跟艾青都是老同学了，沈学长你跟艾青……”

贺天然转过身，方才还平静如水的他，此刻目光如炬，逼视着郭淮，问道：

“郭淮，刚才是因为你的手机一直开着，知道曹艾青在听，所以你对我的那些提议，才会选择拒绝的吧？”

曹艾青一听这三个字，一下就撤回了身。

“……哎呀，啧。”郭淮有些沮丧道：“天然，如果我这次能成功当选学生会会长，你说我能追上艾青吗？”

“说清楚，你在求我？”

小道途中，亮起了一簇火焰，随后两粒火星在半空中飞舞，如同萤虫。

就算他将头发重新染黑，竭力装扮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可依旧改变不了这具年轻的身体里，承载了一个逐渐苍老灵魂的事实。

曹艾青站起身，准备离开。

她再次扭头，问出了此行过来的最后一个问题：

“贺天然，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你在意的事情吗？”

曹艾青看去，有些意外。

贺天然也难得的对曹艾青开起了玩笑，打着哑谜道：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曹艾青用词颇准。

“天然，什么事啊？”

“什么？”

“《金刚经》啊，你拜佛的时候那么虔诚，应该能明白我说的什么吧。”

无意中被曹艾青点中心中介怀的贺天然默不作声，而姑娘以为他是在等着自己回答，促狭道：

“好，只要你能把这件事情解决，那么我就让你……”

这对男女对视着，一声叹息之后，贺天然轻声道：“那你看这样行不行，这次的网暴事件，不用你来招呼我，我主动帮你查清楚，事成之后算我求你，让我跟‘她’说说话。”

贺天然默默听完，没有讽刺，也没有安慰，只是道：

“因为什么觉得配不上？”

“艾青——”

“我相信啊，但这跟我所求并不冲突，如果你还需要我的话。”

沈秋序文质彬彬，见到他进了场，刚才一直远远等待的郭淮也走了过来。

贺天然直言不讳：“我想跟‘她’说说话。”

“没事了，聊完了。”

“对，就是他！”

曹艾青撩了撩耳边的头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原位上对自己露出恳求之色的贺天然，她好像有些抓到了现在这个看似百毒不侵，无欲无求的男人，到底想要一些什么。

“啊，你好学长，贺天然，金融系大三。”

郭淮是万万没想到，刚才还跟自己交心的贺天然，竟是会说起这个来……

艾青小时候学画画，学写字，放假跟长辈一起去旅行什么的……

贺天然道：“抽烟嘛，没什么，欸对了，上次你跟我说起跟艾青走得比较近的人，就是刚才那个沈学长是吧？”

他的脚步下意识往后一退。

“偶尔翻一翻。”

“来，跟我出来抽支烟。”

贺天然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郭淮，后者跟着走到他身边，跟曹、沈二人招了招手，当是道别。

“看来这次是我想多了，我确实不应该让郭淮来试探你，你现在干不出这种事，贺天然。”

女孩转过身，才听到贺天然从背后传来了一句回应了她刚才的话。

只是现在，他的笑容在曹艾青的眼中，是那么的了无生趣与陌生至极。

如果此时从两人的侧面看去，曹艾青此时的上半身从臀到腰，由背至颈，都宛如一只天鹅弯腰，拉扯出一条起伏的诱人曲线平躬着。

“好啊。”

“你继续这么下去，我觉得出家是你唯一的出路。”

“啊？

什么事儿啊？”

“没事儿的，希望这件事情你能顺利解决，我相信你。”

以前贺天然的笑容，无论是喜怒哀伤，多少都带着一点少年人的鲜活，即便后来他拥有了未来的记忆，眉眼之中的那份情感，亦是不曾泯灭。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郭淮问着身边的贺天然：

没了朝气。

艾青可能都不会在乎她爱的那个人是不是学生会长，所以你一个劲地埋头努力，感动自己有什么用呢？

是，你们之间可以有差距，可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你们现在不是朋友吗？

你难道就没想过，你们可以一起创造些共同的记忆，并肩的经历吗？

“我、我当然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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