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4 先王仁义,前缘早定(2/3)
今日既然聚在一堂,为防再有这样的奸谋小人弄计谋私,今日便宣告你等。”
“咱们故衣社由来,向上可以追溯天皇仪凤旧年。
故太子贤监国留守长安,当年关内大饥,有京兆府户名麻公、朱公等叩阙请赈抚饥困。
但当年府库空虚,二圣尚且逐食东都,监国太子虽有心赈养,但实在无米为炊。
忧计之下,东宫日裁一餐,省减物用,得钱五十万,入市籴米,使人以麻易食……”
在场诸众不乏故衣社老人,但绝大多数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故事,一时间不乏人愧叹连连,但也有人忍不住好奇道:“仪凤旧年却有大饥,但这桩旧事却少听人提及。
东宫籴米活人,想来不是小事,活人应该不少,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起?”
不待杨显宗解答,已经有人开口叹息道:“既是关内老人,难道不闻旧年奸后厌恶东宫的故事?
东宫就算有心赈济,但许多事也不能摆在明处。
当时关内坐镇唯有东宫,若东宫不依律令擅自赈民,这难免会被奸臣攻讦典卖私恩、图谋不轨……”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特别天皇后期,奸后独大,朝野本就妖氛浓厚,哪怕普通小民们听多见多,很快脑海里也能脑补出无数勾心斗角的大戏。
“当时因东宫所活者数千,但多数不知详情。
唯麻公等数者,深感东宫仁义。
后来东宫遭黜,远流巴州,麻公等义徒还翻越秦岭,暗中保护。
但咱们这些乡野微士,终究难救先王。
当时义众,有人返回关内,有人流落蜀中。
其中一人便流落我家,隐居效力数年后老死蜀乡。
我随家人输货北上,顺便送其棺柩归乡,才知当年故者已经在关内营社互助,便是咱们故衣社了。
有感此番义气,自此后我便捐身入社。
那时的故衣社,全无如今的声势,唯长安区区小社而已,社徒不过几百之数……”
杨显宗讲到这里,堂下便有人大声道:“到此我便知后事了,那时我还乞食京南,乡路上见到杨直案持杖捣麻,上前讨食,直案见我虎口生茧,还怀疑我是乡间老贼,追我数里……”
众人听到这桩故事,忍不住便笑起来,而那讲话者也是边说边笑,只是笑着笑着却掩面哭了起来:“与杨直案相见前日,刚刚在野地里埋了我那老母。
当时真的活不下去,也有做一次盗贼的打算,只想饱餐一顿,死也值了。
可恼直案太勇力,抬手便把我打翻,自此之后就入了社……”
哭哭笑笑之间,众人也都各自讲起他们入社的经历,每一个人言辞背后都是浓得化不开的辛酸。
倒不是说关中已经到了民不聊生的程度,而是他们这些府兵本身就承担着沉重的兵役,有田者也多误农时,无田者则更加凄苦。
相对于普通的乡民,生活无疑要加倍的辛酸。
“原来咱们故衣社,还有这样一番由来。
奸后祸国,害我仁君……但使东宫仍在,若能继承天皇大统,咱们大唐又怎么会是这样一番模样?
可恨、可恨……”
一番哭笑说谈后,又有人忍不住叹息说道。
如果说此前对故衣社有着深厚感情,还只是享受社中尚义互助的气氛与温暖。
可是在听到他们故衣社的由来后,这一腔义气似乎又有了一种薪火相传的味道。
故事稍作缅怀,很快便有人意识到眼前的重点,忍不住开口说道:“我听说,如今执掌关内的雍王殿下,便是故东宫家门少子。
既然咱们故衣社所尚社号传自东宫,那位雍王殿下会不会更加关照咱们几分?
那咱们就不必担心会遭到官府的追查迫害了!”
众人听到这话,眼中也都各自闪烁光芒,但还是有人不确定道:“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啊!
且不说那位殿下天家尊贵,会不会关照咱们草野小民。
单单这旧事只是咱们社中传扬,未必记录在经典里,许多社徒都是第一次听说,又怎么能让别人相信?”
“话也不能这么说,杨直案不是也说了,当年东宫流放巴州,曾有故衣旧人追从保护?
算起来,那位雍王殿下也该知事,应该会记得当年有关中义士不辞辛苦、不畏迫害的追从拱卫!”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倒不是说他们过于轻信,对杨显宗这番说辞就全无怀疑。
可问题是眼下长安城这形势,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无疑会对他们故衣社大大的有利。
他们虽然不曾见过那位雍王殿下,但对那位殿下的权势也都有深刻体会。
如果彼此之间的缘分甚至能够追溯到已故东宫身上,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老实说,就连刚才那个徐恭叫嚣能够联结西京豪门,在场人众为了社众前途都不乏动心。
那么现在能够直接跟长安城中权势无双的雍王殿下追溯前缘,这自然能够让人心更加振奋。
“你等守好门户,不准闲杂人等靠近!”
听着众人议论声,杨显宗抬手示意敢战士们将直堂包围起来,然后才又望着众人正色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诸位心知,行出此门,切勿轻言!
就算你们泄露出去,引祸于身,不要牵连了故衣社,我也不会管!”
众人听到这话,也都端正姿态,纷纷表示一定不会胡说。
“其实雍王殿下,早知我等社徒!
殿下也欣赏咱们捐麻互助的尚义社号,甚至曾经接见几名社徒并资助物货。
若无雍王殿下这样的权贵扶助,咱们故衣社又怎么能发展如此壮大?”
讲到这里,杨显宗又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咱们故衣社徒也并非享恩不报,这么说罢,此前雍王殿下在神都杀贼,就有咱们社中敢战士捐身助事!”
“居然还有这种事?”
“雍王真是大才,能敬重草野义气,咱们当然要舍身为报!”
众人听到这话,先是震惊不已,片刻后又纷纷抚掌大笑,既有自豪,又有欣慰。
原来他们故衣社并不只有乡野称义,本身便已经对社稷有大功!
“这件事,是社内的绝密,切记不要外泄!
咱们与雍王殿下约于仁义,但世道之内多有悖于义气者,或会因此攻讦雍王殿下见重任侠不法,行事逾越礼德经术。”
杨显宗又继续叮嘱众人,神情更加严肃。
“杨直案请放心,咱们虽然只是乡野卑才,但也绝非忘恩负义之流。
既然与两代王者仁义相约、前缘深刻,又怎么会因自己的任性去伤害恩主!”
众人闻言后又纷纷表态,得知故衣社与雍王殿下竟有如此缘分,眉眼之间的彷徨忧虑已经是荡然无存。
感受到堂内的气氛变化,杨显宗与李阳等对望一眼,各自松了一口气。
人有千百念头,又怎么可能严守秘密。
故衣社这番根脚缘由,三分真七分假,信者自信,不信的怎么说也不会信。
且不说故衣社这番会面托底,在见过李阳等人后,李潼便又招来姚元崇等员佐,将这一番说辞跟他们讲述一番。
“世事真是奇妙,想不到这个乡野杂社竟然还能追溯到先雍王!
有此前缘,这真是先人遗泽、天助殿下能够从速定势关中!”
听完雍王殿下的讲述,宋璟已经是忍不住笑逐颜开。
他对故衣社了解更多,本身就多有好感,既然有这样一个情感上的切入点,那接下来招抚故衣社无疑会顺利许多。
“先王故事,我实在所知不多。
但究竟是真是假,倒也不必过于追究。
乡情稳定,才是正计。”
说话间,李潼又望向姚元崇。
这番说辞,错漏百出,他当然不觉得能够瞒过属下们,但也总算是给出一个说法。
姚元崇在听完后,一直在皱眉沉思。
在听完雍王殿下讲述后,他首先便猜测应该是雍王殿下想要将那个故衣社收为己用,所以捏造了这样一个说辞,稍作沉吟后便说道:“那些故衣社徒,眼下还未称可控。
既然要作引用,故衣社还是要严加管束。
先王旧誉,不宜轻损啊!”
“那几个社首,只会都会参与选募。
另外留守府也会加设一个乡社监使,由我直领。
他们也已经表态尽快上交社籍,不再以私义聚众,需要以王教束之。”
李潼讲到这里,叹息一声:“未来关内若要久安,故衣社士力不可不重。
这乡社虽然生于草野,但只要教令得宜,也是一大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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