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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8 六诏克定,吐蕃穷途(1/2)

武则天的无字碑自是名传后世,且被后人附会以各种丰富的含义。

但有关无字碑的认识,却存在几个常见的误区。

首先,无字碑并不是武则天独有。

事实上皇陵树立碑碣,正是从高宗的乾陵开始的。

乾陵属于高宗的《述圣纪碑》,首创以碑文褒扬总结帝王事迹的先河,在此之前是没有这种安排的。

至于说无字碑的留白体现了多少武则天自己的意愿,这还真的不好说。

历史上早在武则天去世之前,她便因神龙政变而失去大权,对自己身后事的安排话语权也并不算高。

就连高宗去世时遗命园陵制度、务以节俭,但武则天仍是将之风光大葬,且立碑颂扬,是要通过抬高宣扬高宗的事迹来提升自己的威望。

上一代统治者哀荣如何,更多的其实还是体现了后继者的需求与意愿。

中宗虽然借着神龙政变复国得位,但在当时远称不上大权独揽,朝廷权柄仍有相当一部分掌握在神龙功臣们手中。

皇陵碑记本非古来沿袭的礼则,再加上中宗本身也没有要褒扬歌颂其母的意愿与需求,所以这件事在当时便被模糊过去。

无字碑这样一个存在,与其说是体现了武则天自己欲说还止的纠结内涵,更多的还是体现了神龙之后时局的复杂与微妙。

无独有偶,无字碑不止乾陵独有,在别的皇陵同样存在着,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明十三陵。

这就要讲到一个同样充满争议的帝王,那就是明朝的嘉靖皇帝,嘉靖皇帝以分支入继大统,上位不久之后便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大礼议。

明朝历代皇陵,原本只有太祖孝陵与成祖长陵立有碑文,但从明仁宗朱高炽之后便皆无竖碑。

一直到了嘉靖这个底气不足的皇帝,才给此前历代皇帝竖碑,但却并没有撰写碑文。

自此以后,明朝历代皇帝虽然也在皇陵竖碑,但却都没有撰写碑文,全都是无字碑。

一直到了满清入关,为明朝的亡国之君崇祯营建思陵,才在思陵树立碑文,为这一王朝盖棺定论。

其次,无字碑也并不是真的没有字,事实上涂鸦极多。

就连李潼自己都算计着要给他奶奶碑上刻满“到此一游”,而历史长河中手贱兼表达欲爆棚的也绝不止他一人。

终唐一世,无字碑或还能保持着整洁,宋元以降在乾陵无字碑上涂鸦刻字者便不知凡几,甚至上面留下的辽金文字都成了研究契丹与女真文字的珍贵资料。

李潼与他奶奶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原则性的冲突,甚至他能越过他三叔四叔抢班夺权的合理性,有一部分都要从他奶奶身上追溯而来。

毕竟大帝遗诏中“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取天后处分”,有了他奶奶的认可与支持,他的法礼性才能直溯高宗。

所以来年真要在乾陵竖碑,李潼是不愁对他奶奶这一生有乏总结,他奶奶这半生折腾,最大的意义就是将家国大计交付给他。

所谓“到此一游”当然只是噱念,这当中还是有很大的发挥余地的。

当然,李潼也听出来他奶奶之所以言及此事,其实主要还是为了暗示他要把乾陵再扩建一下,毕竟是二圣同穴长眠之地。

乾陵的规模本来已经不小,但当年大帝驾崩于东都洛阳,灵柩运回安葬不久朝中便发生了废立大事,所以建筑格局也谈不上尽善尽美。

若家国仍在危难之中,太皇太后自然不便再提议修缮乾陵、给她自己扩出一片空间来。

可是听到圣人豪言宫库如此丰收,哪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当即便忍不住暗示提醒。

常言道养儿防老,可儿子们都纷纷先她而去,身后之事自然要托付孙子。

对于他奶奶的出尔反尔,一听到家财殷实便从“整修不必急于一时”转为了暗示继续营造乾陵,李潼心里虽有几分笑意,但也没有点破,只是微笑点头道:“园陵修缮,乃崇亲重礼之大计,即便祖母不言,朝廷亦当付事专人。

但祖母风华未衰、春秋仍裕,大不必长自计议,日常但需专注于华堂荣养,杂事自有后辈计议。”

太皇太后自有几分尴尬,但听到圣人这么说,又是老怀大慰,轻拍着圣人的手掌笑语道:“春秋裕或不裕,我并不妄自计较,但见圣人兴治有术、家国日盛,你祖母是不甘心早早弃世,要耐下心来仔细品味少辈奉养的福气!”

说话间,她兴致又生,要去提前看上一眼仍然在建的大戏坊。

李潼对此自无不可,便召来苏约吩咐让大戏坊的工匠们放假一天,将场地腾空出来,然后便又搀扶着太皇太后登车,往大戏坊而去。

大戏坊所在方位,便是原本世博会织造展园所在地,依托原本已有的建筑基础,又在平地建造一座硕大的戏堂。

这座大戏堂是四面方正的宏大建筑,正式的名称为东庠,建成之后可用于劝学、乡射等典礼场合,是观风俗教化所在。

至于戏曲的表演,还是一个附带的用途。

圣驾至此后,有内卫将士前后警戒,停止做工的工匠们则从左右帐幕后方有序撤离。

听到匠人们撤离的脚步声,太皇太后又开口说道:“君王用术,不以虐下为威。

天寒岁终之际,仍需驱用役工,身体劳累之外,于人情也是一大刻薄,既然国家用度从容,还是要有厚赐的体恤抚慰。”

李潼闻言后自是点头受教,并召来苏约就此叮嘱,并着令宫官从内库拨出一批衣食物资送往匠营,只说是太皇太后赏赐劳力。

这座庠宫工程进度堪堪过半,工匠们撤走仓促,内里也是乏甚可观。

但从这宏大的规模上,已经可以联想到完工后的辉煌格局。

太皇太后在里面绕了一圈,还兴致勃勃的决定完工后自己一定要来欣赏歌舞的盛宴,言谈间不免又讲起东都太初宫的种种,眼神中不无怀念。

毕竟对太皇太后而言,东都洛阳才充满了她人生最高光的时刻与回忆,感情也更加的深厚。

如今年事渐高,越来越珍视记忆中最熟悉的人与物。

“慎之啊,你祖母还有没有生向东都的机会?

我并不是厌居长安,但是、但是……”

退出庠宫的时候,太皇太后便握住身侧搀扶的圣人手臂,语调与眼神之中不无恳求。

李潼闻言后便微笑着安慰道:“祖母放心吧,有机会的。

东西两京,并是帝宅,今家国仍有待梳理之处,等到内外诸事咸定,我必仗从祖母往东都养生安居。”

他这么说,也并非单纯的安慰他奶奶。

关中虽有天府帝宅的美誉,但到了如今这个年代,除了政治上的特殊意义之外,其实已经不怎么再适合作为帝国的中心。

无论是在地理位置上,还是区域之间的联络与资源的调度集中,地处天中的洛阳都足以取代长安作为帝国的首都,而且河洛地区的发展潜力较之盛极将衰的关中也是更大。

李潼作为大唐的皇帝,虽然不会完全的放弃长安,但未来游驾两京之间必然也会是一常态。

至于眼下,内外的秩序刚刚恢复,对外的开拓也才重新迈出一步,尚不适合将朝廷中枢移往洛阳。

有了圣人这一许诺,太皇太后心情更是大好,以至于在行过一座刚刚修建完毕的毬场时,竟兴致盎然的要击球游戏。

虽然言语上常有恭维,但李潼还真怕他奶奶这老胳膊老腿出现什么意外,对此自然不允,只让宫人们将暖帐架设起来,让自家几个小儿女绕此游戏娱亲。

后宫诸妻妾中,皇后自是温婉恬静,但除了皇后之外,其他几个也都是爱闹爱动的性格。

特别贵妃唐灵舒与德妃叶阿黎,眼见到这平整入镜的毬场,自有几分技痒与雀跃。

“毬场新造,恰好闲游无事,不如游戏竞技一番?”

唐贵妃自是资深的马球爱好者,早年在东都时甚至一身骑装与圣人同场竞技,瞧着帐中几个孩儿似模似样的挥杖击球,登时便有些按捺不住。

德妃叶阿黎本非中原女子,早年身在蕃土时,也曾有技压男儿的彪悍战绩,听到这提议顿时便躁动起来,拉住贵妃在一边窃窃私语,似乎在做什么约定。

惠妃杨丽兴致盎然的凑过去听了片刻,听到两人要拿出侍寝名额作为赌注,原本也有几分参与游戏的意思,顿时便消散一空,她才没兴趣同这两个女汉子作这种必输的赌戏。

荣养经年,太皇太后早褪去往年的重威严厉,很是喜欢欣赏年轻男女们充满活力的游戏,虽不清楚这两女子约定详情,但听到她们想要马球竞技,便也兴致勃勃的着人牵来骏马,并拿出几件伴身的饰物作为添彩。

家人聚会总没有太多的约束,再加上有太皇太后的鼓舞助兴,两名娘子便各自起身更换球衣。

李潼近日也是球瘾极大,见状后索性也起身换衣,只是除了他和两名娘子之外,其他几人纵有意趣,技术却差,只能不无遗憾的摆手推却。

马球两队有两队的打法,三方有三方的竞技,于是三人更换衣袍后,便各自策马上场。

李潼自恃力大技强,上场之后并没有抢夺先手,眼见到唐贵妃球杖先一探出,便被叶阿黎挥杖隔开。

两人球都还没有触碰到,彼此球杖便已经挥格撩挑的碰撞了十几次,各自纵马驰掠,看得人眼花缭乱。

唐人对马球的喜爱,并不拘于男女。

虽然绝大多数人家女子未必真的要上场打球,可若真有精擅游戏者,技巧上便更加的灵活可观,以此弥补力量上的欠缺。

两位娘子俱非俗类,终究还是唐贵妃机巧一筹,借着马腹穿杖一记妙招,总算是将七彩的马球击飞出去,旋即便马跃如龙,直向着球被击出的方向飞掠而去。

叶阿黎不甘示弱,几次试探抄掠,终于在数击之后将球抢断下来。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运球绕走,早已经游走多时的圣人便从旁侧冲了出来,直在球杖稍处将球挑走,拧腰绕鞍将球运在了另一侧。

但他也没来得及得意炫耀,两女便各挟香风左右横插,直接让他运力躲避不及,没能跟得上飞球的轨迹,让球落在了丈余外的球场上,最终抢了一个寂寞。

三人在球场上各自挥杖驰骋,场外帐幕中自是喝彩连连,终于在开场之后过了大半刻钟,李潼才在两娘子奋力纠缠下率先将球击入洞中,拔得头筹。

他这里绕场炫耀,两位娘子失落下对望一眼,各自感觉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于是不免便生出一股同仇敌忾的心情。

于是在接下来的竞争中,各自用技先将圣人架出,然后彼此间再进行争夺。

于是接下来李潼便成了球场上一个看客,即便是偶有抢断,也都很快被娘子们夺走,只看着那两人争抢斗技得不亦乐乎。

最终,惠妃更加的技高一筹、先入五球,在唐贵妃不甘的眼神中,直接跳马入前,将圣人球杖夺走,挥舞着往场下行去。

唐贵妃成绩虽然差了惠妃一头,但总比圣人还要多进三球,便也欢笑着对圣人暗作鬼脸。

李潼气势十足的上场,却被两娘子按住无从发挥,心情自然有些郁闷,也只是暗自腹诽没有新平王这位最佳拍档,对两娘子网开一面、高抬贵手。

一众人尽兴归苑,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用过晚餐之后,便各自休息。

年关越近,就在百司放假、除夕前的一天,又有捷报传入长安:在安南大都护、同王李光顺率领下,三万唐军成功扫定南蛮六诏,两名南诏土王直接战死,余者四诏首领并其家室俱已生擒,将于开年一月凯旋归朝!

随着这一消息传来,自然又是举朝欢乐,而李潼同样兴奋不已。

南蛮六诏从具体的势力而言,算不上是边境大患,但因其先受大唐的册封然后却又转投吐蕃,这对大唐朝廷而言自然是极大的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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