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缘起:死党的手术(1/2)
2007年5月25日,星期五。
魔都上海。
这里永远不缺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都是低头快步行走,很匆忙的样子。
忙着生,或者忙着死。
这个城市有几十万个街角。
其中的一个,是一条叫做古北路和一条叫做仙霞路的两条垂直交叉路构成的。
街角东北方向有一座楼,叫做远东国际大厦,楼下有一个叫做星巴克的咖啡厅,里面总是坐满了人。
此时此刻,一个长相平庸、身材平庸、家境平庸,高考之后从山东老家来到上海,好歹混到法学硕士毕业,然后为了一口气、一个面子或者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在这个物欲横流的钢筋水泥森林里赖着不走,从此与孤单寂寞冷为伴,无人赏识、甚至无人问津,进入了一家股权投资公司就职之后,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在职场上摸爬滚打了三年仍然是个普通职员的28岁男性白领,静静地坐在这里。
他的表情落寞,看起来有点忧郁。
忧郁,是在星巴克这种小资情调的地方,必须装出的表情之一。
我就是这个忧郁的男子,坐在这里看着忙碌的人们,鼻子嗅着咖啡的香气,面前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中映出的是h的页面。
我喜欢看这实景地图,如同上帝俯视人间。
感觉很有诗意。
而且,只要轻轻一点定位按钮,画面便能迅速追踪到你所在的位置。
它让我觉得,我确确实实存在着、活着,至少,这个程序能找到我,至少在遥远的天上,有三个卫星能够定位到我。
我的存在,需要通过这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来证明。
因为,我是个正宗的“**丝”,通常,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我会被人想起——
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王总”。
我叹了口气,把笔记本合上,站了起来。
手指按在接听键上,向外走去。
走得如此潇洒,因为我其实什么都没有点。
一杯咖啡30多块,我舍不得喝。
手指松开接听键的时候,一阵咆哮声震耳欲聋,这声音,完全不需要把手机放在耳朵上就能听到:“林佑!
你交给我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报告你怎么写的?
你用了一点儿脑子了么?
你死哪去了?
吃饭这么久?
公司给你发工资,不是让你吃白饭的!
赶紧给我回来,报告重做!”
我一阵唯唯诺诺之后,挂掉了电话。
心里骂道:“我去年买了个表啊!
又不是你给我发工资,你叫个屁啊,这报告是给大老板看得,本来就该你来写,你tm除了当甩手掌柜,把活都丢给我之外,你还会什么?
你tm还会什么?
如果你这个总监,只要能陪客户吃饭洗澡做大保健就能做的话,我也能做!”
心里骂归骂,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我朝天叹道,“穷忍着、富耐着、睡不着眯着!
怕他个鸟!”
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老小子,蹬着鼻子上脸啊?
一个电话骂得不爽,又来一个?
我去年买了个表!
强压着心中怒气,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我的本科同学兼死党,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律师事务所里做到了合伙人的李海波。
“喂,傻波伊,还没死呢?”我接起来就是这句。
纯爷们之间的问候。
“差点儿,”李海波有气无力地答道,“你有没有时间?”
“怎么了?”一听他这说话腔调完全没有了一如既往的猥琐,我便知道出了事,连忙问道。
“我查出来心脏早搏,要住院做手术。
没人给我签字,你有空的话来给我签个字。”
“我艹,哪个医院,你等着,我就来!”
我立马冲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听李海波报完地址,对司机道:“胸科医院,急事!”
挂了电话,我给王总打了个电话。
在他气头上临时请假,自然少不了一顿臭骂。
但是他也拿我没有办法。
像我和李海波这样的上漂一族,父母亲戚都在老家,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个物欲横流人情冷漠的城市里努力生活着。
遇到个灾病,根本没人照顾,只能在家躺着,靠抵抗力和生命力硬抗。
还好,毕竟年轻。
现在这年纪,一般的劳累、病痛还都能扛过去——俗话说,50岁前拿命换钱,50岁后拿钱换命。
这话说的就是我们这些北上广的漂一族。
伤病还不算什么,关键是遇到手术,需要亲属朋友签字,这时候你才知道自己有多孤单、多无助。
不敢告诉千里之外的父母,又没有老婆或者女朋友,只能在手机通讯录里上下翻动,找一个最靠谱最信得过的人帮忙。
李海波认为我就是这个最靠谱最信得过的人,我除了立马打车前往支援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到了胸科医院,我奔到8楼803房间,一进门就看到李海波坐在病床上和旁边的一个大叔唠嗑。
神采那叫一个飞扬。
我过去端详了他一会,问道:“我艹,什么情况,听你说话有气没力的,我还以为你躺在床上快挂了呢,怎么这么活泛?”
李海波嘿嘿一笑,道:“手术一会儿就开始了,我得赶紧找人签字啊。
不搞得严重点你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这是顾老板,来打个招呼。”他向我介绍着那个大叔病友。
我向这位大叔点头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便走过去捶了李海波一拳,问道:“你tm这骚样眼瞅着都能上房揭瓦了,你tm没事吧?”
李海波大致向我讲了一下,这个所谓心脏早搏,说白了就是心脏上面的某些神经过度兴奋,导致它所控制的那块心脏肌肉跳得比别的地方更快,人就会很不舒服。
这是几乎每个人都会有的现象。
但是他的情况比较严重,每七、八次心跳就有一次早搏。
医生说,如果他这样的情况不尽早处理,接下去就会发展到心肌炎,心肌炎再发展下去,就是猝死。
我听了这话也是一身汗:原来很多人离猝死都只有两步的距离。
但是,毕竟问题出在心脏上,这手术怎么做?
要在心口的皮肤上划一刀么?
正好医生走进来,见我站在李海波旁边,问我是不是来签字的。
我点头。
医生把我叫到一间会议室里,告诉我他姓朱,接着介绍了一下这个手术。
大意是从李海波的大腿上开一个小洞,把一根管子插进去,一直伸到心脏位置。
这管子的最前方是个烙铁,在心脏上那根不听话的神经上轻轻一烫,它从此就老实了。
就在我听完这段介绍,不由得惊叹现在医疗技术之发达之神奇的时候,医生话锋一转,开始介绍这手术的风险起来——各种危机四伏、步步惊心,各种后遗症和复发可能,让你觉得这手术就算是成功了,这人基本也半残了。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电视剧里说,手术前医生一番话能把家属吓昏过去了。
不过我还是签了字。
随即李海波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我被告知必须等到手术结束,确认完结果才能离开。
于是我回到李海波的病房里,和那个被李海波称为顾老板的大叔聊了几句,知道他是房地产老板之后,胃里一阵翻腾,就是这些人让我买不起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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