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夫_第一案 后窗血影(6/8)
我剪了一块纱布,用水沾湿,开始清理王秀黎的面部血迹。
血迹已经干掉,形成一块块血痂,和面部皮肤粘得很牢。
慢慢地,王秀黎的面容呈现了出来。
同时,她额部皱纹里的一处创口也随着血迹的清除而暴露出来。
“咦?”大宝蹲下来看了看王秀黎后枕部密集的创口,说,“创口都在枕部,怎么额部也有一处?
会不会是俯卧打击,额部衬垫在地面上形成的?”
我摇摇头,说:“不,如果是衬垫伤的话,在那种瓷砖地面上,只会形成挫伤,不会形成创口,而且创口周围有挫伤带,说明这是一个有局限的接触面积的工具形成的损伤。
”
大宝若有所思,点点头。
我接着说:“而且,这是一处死后伤。
生前伤和死后伤的判断,是法医必须具备的一项最基础的技能。
损伤是生前形成还是死后形成,有的时候对案件的侦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法医判断生前、死后伤的主要方法就是观察创口有没有生活反应。
生活反应就是只有机体存活的时候才有的反应,比如出血、充血、梗塞、吞咽、水肿、血栓等。
创口的生活反应主要表现在创面有没有出血,以及创缘皮肤有没有卷缩。
生前形成的创口,创面会呈现出红色,边缘有卷缩;而死后形成的创口,创面会呈现接近皮肤颜色的黄色,边缘也不会有卷缩。”
我说得这么烦琐,意在教授身边的新人陈诗羽。
陈诗羽很聪明,理解我的意思,一边拍照,一边不忘认真地听着,时而点头。
我们都在努力消除刚见面时产生的嫌隙。
王秀黎额部的创口,创面蜡黄,边缘哆开,是一处典型的死后损伤。
“死了还要对着额头打一下?”大宝问。
我摸了摸创口,说:“这一下还不轻呢,下面的骨折很重。
看来,对着额头再来一下,就是凶手要把王秀黎的尸体翻转过来的原因。”之前对现场勘查时,我们曾经判断凶手在杀完人后,又把尸体翻转了过来。
“什么意思?”大宝对我的分析不太理解,一脸茫然。
我微微一笑,说:“别急,回头再分析。”
打开王秀黎的头皮,可以看到她的枕部几乎已经完全碎裂,脑组织从骨折的缝隙里透了出来,一片阴森森的白色。
这样的颅骨几乎无法再用电动开颅锯锯开了,我们只能用手锯,将还没有断裂的颅骨部分锯开,然后拿下了一块边缘凸凹不平的颅盖骨。
颅腔内的脑组织已经挫碎,形态不清。
硬脑膜被骨折了的颅骨的尖锐端戳裂了好几个破口,因为巨大的打击作用,颅内尽是出血和血肿。
“好惨啊。”大宝皱着眉头叹道。
我说:“是啊。
凶手力气不小,而且使用的工具也应该是坚硬、质量重的金属钝器。”
“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不得善终,唉。”大宝又开始了他的感悟人生。
按照常规的解剖术式,我们继续解剖了死者的胸腔、腹腔和背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根据死者的胃内容物判断,她应该是在晚餐后不久死亡的。
“我觉得这个案子的死亡时间比较容易定得精确。”我说,“我们到现场的时候是七点,此时已经是张大姐发现后半个小时了。
而死者已经吃完了晚饭,一般人晚饭都在五点到六点之间吃,这说明死者是在五点到六点半之间死亡的。
结合我们去现场的时候,尸体的尸僵和尸斑都还没有形成,可以肯定死者是六点左右死亡的。
凶手胆大妄为啊,这个时间天也就刚黑,就敢入室杀人。”
“如果不是很熟悉的人,这个时间通过敲门可以入室的概率比晚上大多了。”陈诗羽说。
“有道理。”我赞许道。
侦查专业学生的思维和技术专业不同,有时候确实可以起到优势互补的作用。
“也就是说,张大姐早半个小时看一下死者家里,说不准就能透过窗户看到凶手杀人的背影了?”大宝看着解剖室的天花板,臆想着。
我说:“杀人过程很短暂,能被看到的话就是巧合了。”
解剖完后,我重新观察死者的头皮。
“致伤工具可以定吗?”我说。
大宝说:“铁质钝器可以定。”
我指着头皮上一些弧形的创口说:“还记得吗?
这些创口下面的颅骨骨折都是类圆形的。
圆形的铁质钝器,就是锤类的工具了。”
“拿锤子来杀人,当自己是李元霸啊?”大宝说。
检验完王秀黎的尸体,我们继续检验齐传芝的尸体。
和王秀黎一样,她同样死于金属钝器打击,导致颅脑损伤死亡。
颅脑损伤的程度也非常严重,颅骨大面积粉碎性骨折,脑组织挫碎。
和王秀黎不同的是,齐传芝的损伤集中在头顶,同样十分密集。
“作案手段完全一致嘛。”大宝说。
我没有说话,拿起放大镜在齐传芝的胸口看了起来。
“发现了什么吗?”大宝凑过头来看。
我微微笑了下,说:“死者胸口有几处小片状的表皮擦伤,很浅,不仔细观察肯定看不到。
但是这几处擦伤很新鲜。”
“这有什么用吗?”大宝说。
“刚才我说过,凶手个子很高,你们记得吧?”我问。
大宝说:“对对对,我都忘记问你怎么回事了。”
我说:“二楼的母子头部损伤也在顶部,但是说明不了问题,因为我们通过血迹判断他们是蹲着的。
既然是蹲着,凶手打击他们肯定打在头顶部。
但是齐传芝的不一样。
根据她死亡的位置,她应该是去开门的人。
她不仅开了门,还把凶手往客厅里引了几米,然后才遇袭的。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她不可能蹲下来,凶手也不会让她蹲下来。
但是你们注意到没有,齐传芝身高一米六五,比较健壮,凶手如果没有足够高的身高,是不可能打击到她的头顶部的。”
“你是说凶手没有对齐传芝进行控制,而是直接打击?”大宝质疑,“可是齐传芝头顶部的创口也是非常密集的,说明她处于一个相对固定的体位,这个固定的体位是怎么做到的?”
我说:“这几处表皮擦伤就可以说明问题了。
从损伤来看,这些擦伤是指甲抓的。
也就是说,凶手进入家门后,突然抓起保姆的衣领,然后用锤子打击她的头部。
因为凶手力气大,所以被抓住衣领的保姆没法过多反抗,体位就会相对固定,创口也就密集了。”
“有道理。”陈诗羽说。
我接着说:“当然,这几处表皮擦伤,还有别的用处,等回到专案组再说。”
解剖完,我们走到二号解剖室,见胡科长他们的工作也基本完成了。
“我们两具刚完成,你们三具都快完成啦?”我说,“工作效率真高。”
“小孩的尸体检验得快。”林涛说,“就是太惨了,对心理影响比较大。
真不该跟他们一组。
你们有了美女,就想抛弃我吗?”
省厅法医主要跑一些疑难命案现场,而市局法医则要承担大量的普通命案以及一些非正常死亡的尸体的解剖检验,解剖量比省厅法医大得多。
所以论解剖功底,还是这些市局法医更加娴熟。
更何况胡科长和韩法医都是工作十几、二十年的熟手了,解剖速度自然要比我们快很多。
“怎么样?”我突然觉得林涛像是在向陈诗羽献媚,所以岔开话题问道。
胡科长说:“三具尸体的损伤基本一致,都是头部被金属钝器打击所致颅脑损伤死亡。
苗正的头部损伤凌乱一些,可以看得出是在运动中被打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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