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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天惊(3/5)

“之前四处侦听到的地道都有动静。”有军官登城来报。

“城北这里东西两条都很明显。”

这让高景山愈发恍惚……金军他早早在城内掘了内壕,地道又有什么用?

而如果这便是宋军的杀手锏,那说不得今日是可以撑过去的。

但是,当日那般果决和利索吃掉王伯龙的岳飞,当日那般狠厉直接移营城下的岳飞,会把指望放在地道上?

对方以为自己是傻子,不懂得掘内壕?

会不会是有内应?

心思百转之中,宋军鹅车已经逼近城墙,高景山来不及多想,回头下令,让部属上城防守,准备落石攻击……石头是很宝贵的,基本上全是宋军这些天陆续发射进来的,而宋军很诡诈,等到城头上的工事被磨平后,大部分弹丸就变成了打磨晒干的坚硬泥丸,这种弹丸对人的杀伤力依然很大,而且一旦落地就会炸开,不能被金军反过来使用。

而对上鹅车,泥丸也多半是没用的,还是要靠石头和勾索,更主要的是靠火药和油料进行焚烧。

“元帅,还是稍微用些力吧!”西面数里之外,虽然看不到具体细节,但依然能看得清宋军攻势大起的完颜兀术到底是没忍住,直接在凛冽寒风之中朝身侧拔离速低声进言商议。

“有些事情,还是要给几位渤海万户交代的……再说了,城中必然还有储备,若是被岳飞忽然拿下,来不及焚烧,怕是对局势也不利的。”

拔离速一时沉默,半晌方才回头相顾一名大同来的万户,后者会意,摇头而去。

话说,导致金军终于改变了方略的,其实还真不是寒潮之下第二次总攻失利,或者说,导致了第二次总攻失利,本身就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身后斥候来报,宋军打通雀鼠谷后,忽然急袭向北,速度惊人。

仅仅从几个重镇被围前洒出信使的时间次序,以及太行山几个山口被堵住的时间次序来看,金军也意识到了,宋军主力,甚至包括赵宋官家,那个喜欢画押成沧州赵玖的人,已经直接抵达太原城下了。

这个消息,再加上这个行军速度与军队调度规模,委实给河北这边的金军高层带来了极大震动,尤其是河东路的几个万户,包括元帅拔离速,都迅速转变了立场,开始放弃了对元城的坚持。

而一旦不成也可以趁势放开河水,阻挠岳飞部北上的那个截河计划,也是那个时候得到了拔离速支持的。

但是,正所谓所有人都更担心太原,少部分开始思考真定或者河间,也不是没有人依然牵挂元城……新任万户蒲速越倒也罢了,杓合的态度格外坚决,金军高层必须要考虑这个实权万户的态度。

金军在河道上陡然加强了攻势,这让宋军稍微措手不及,但这并不能耽搁城下的推进作用,终于,两个巨大的、完全跟元城城墙高度相匹配的攻城塔也启动了。

高景山稍微紧张了起来,注意力也更加集中在了这两个攻城塔上,不过好消息时,他明显能感觉到,此时太阳似乎已经开始渐渐偏西了。

这说明时间在流失,他只需要撑住便可以。

话说,如果讲大名府那边的高景山是绝望中的坚持的话,那么太原府这里的完颜折合此时就是心情怪异了,因为城南的赵宋官家似乎在举行一场宴会,并进行一场明显具有表演性质的列阵。

场面很大,宋军营前那刚刚夯土而成没两天的将台上,桌案铺展广阔,无数军官近臣幕僚分列而坐,而虽然看不清楚具体动作,但是午后阳光下,外加微微积雪反射,俨然视野清晰,关城上的完颜折合也分明能察觉正中间那个摆在龙纛下的几案后是有人的,几案上似乎也是摆放着许多东西。

其实,这时候举行宴会似乎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因为要过年了,城下举行宴会,进行列阵阅兵,然后大加赏赐,振奋军心,并以展示军力和物资对城内进行威吓。

这么一想的话,即便是昨晚还说赵官家不是临阵宴饮之人完颜折合也都觉得有些合理。

但他依然陷入到了一种不解、警惕、怀疑和错愕的复杂情绪里,而且眉头紧皱。

因为他还是不能接受那个打败了完颜娄室的赵宋官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就在同一时刻,无数的宋军民夫们依然一如既往在城西汾水旁挖坑筑堤,而数十辆刚刚打造出来的鹅车也正在从东、北、南三面挺进,继续之前拔除鹿砦、破坏羊马墙的作业。

这种事情,在之前每天都在进行,按照进度来看,最少还得四五日才能彻底破坏,这还是他完颜折合隐忍不发城内砲车的前提之下。

而那个赵官家,就是在这么一种情况下,当众出来宴饮,然后宛如观看戏剧一般来看这些稀疏平常的东西。

与此同时,甚至数以万计的宋军甲士,都在营前将台两侧的雪地中列阵而坐,他们之前当着金军的面用过了饮食,此时披挂上了今日注定没有用处的全副甲胄,抱着同样今日注定没有用处的长枪、劲弩、大斧,宛如仪仗队一般在给中间龙纛下的人做姿态,并同样随那位官家骑砍观看那些辅兵、民夫做这般寻常之事。

但这有什么好看的?

便是有鹅车遮护,也免不了伤亡的……有什么意义吗?

龙纛下的那个人,真的是传闻中在后宫种了七八年桑树,发誓要灭掉金国,而且的确在十年间一步步从一个接近灭国的流亡之官家,依次立足南阳,夺回东京,继而击败娄室,殄灭西夏,已经成为几乎所有金国贵人头顶悬剑的赵宋官家?

真正的赵宋官家不会是直接去河北了吧?

耶律马五投降了?

但即便如此,也该将军队带去吧?

这么多甲士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是做不了假的,那龙纛下的赵宋官家也必然是真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折合越来越错愕,越来越不安,以至于汗流浃背,但他环顾四周,宋军的砲车明明还没有建成,还在视野可及的工场中躺着,而且确实在组建中。

就连之前宋军在雀鼠谷中使用的小型砲车都不见踪影。

折合渐渐不安,城南大营前的将台上,赵官家身侧,除了几名言谈自若的帅臣外,几乎所有列席的臣僚军官早就不安起来了……这的确是一场宴会,酒肉俱全,所以他们更加不能接受赵官家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情来,也更加有更多的猜想和警惕。

尤其是这位官家,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身前的鸡鸭鱼肉,只是拢手坐在那里,催促其他人吃东西,和帅臣交谈,似乎只是在等待什么一般。

而这种不安和警惕,随着灰头土脸的杨沂中折返,达到了一个顶点。

“官家有旨!”

押班邵成章上前一步,高声在龙纛下宣告。

“今日年节宴饮到此结束,延安郡王韩世忠、中军都统李彦仙,及所有统制官各归本部待命!”

旨意既下,将台上那些全服甲胄的将官们纷纷起身,却又恍然意识到,所谓本部,其实大部分就在将台两侧的偌大空地上,便纷纷转向将台两侧,只是韩世忠和李彦仙一起往东而去,准备回城东与城北。

一时间,将台之上,只剩下些许近臣和依然平静用餐的吴玠、王彦、马扩三人……后面这两位绝对是知情人。

因为随即,一直没开口的赵官家忽然直接上手,撕扯起了一只早已经凉透的鸭子,然后放肆啃食起来……当此局势,所有近臣俱皆骇然,唯独吴、王、马三人,只是一怔而已,并没有太大反应。

当然,城下诸多将官离开将台,韩世忠和李彦仙带着自己的大纛转回各自负责方向的骚动,也让城南关城上的完颜折合愈发警惕起来,他同样敏锐的意识到什么东西要来了,所以注意力更加集中,并开始犹豫,要不要提前发动砲车,驱逐城南的这些鹅车,以绝后患。

“回禀都统!

城西地道声响已经停下!”

“都统,城南攻势渐缓!”

“都统,此面两处地道声响也已经停下,应该是察觉到了内壕。”

“都统,城西攻势也缓和了下来,宋军多已经开始放弃鹅车回撤。”

“都统,城西北宋军砲车停下。”

一个又一个回报,让早已经疲敝不堪的高景山如释重负,早在王伯龙那一战后,他就对守住元城没了根本上的指望,故此,今日宋军退去,他根本不愿意再多想,只觉得今日又熬过去罢了。

“还有几辆鹅车有人?”

扫视了一下注定是主攻方向的城北面空地,高景山愈发释然下来,因为目视所及,因为即便是这边的宋军也开始渐渐松懈和缓和下来……两辆攻城塔走到一半的时候被他一直隐忍不发的几辆砲车一起发射,给毁在了途中,这应该就是让宋军失去攻城**的战斗转折点,而宋军的砲车此时已经渐渐停止,只有区区数辆鹅车还在城下叮叮当当,俨然还有些许士卒依然敲击城墙根部。

“四辆……三辆……只有两个了!”旁边的猛安仔细观察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答案。

“正下面门洞里的这个好久没动静了,也根本就没有深入到城门,刚刚最西面那个也逃了……”

“用火药!”高景山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战斗。

“先扔柴火,再撒火药,然后扔火把下去,烧掉这最后三辆车,脚底下门洞里这个也一起烧掉!”

旁边的猛安同样有些已经不堪重负,当即应声。

片刻之后,早有准备的元城守军将柴草、油料、火药等物纷纷取来,直接抛洒到了城下几处鹅车上,而随着这些东西的抛洒,最后几队有威胁的宋军不顾一切纷纷弃车逃窜,又被金军从城头射杀了几个,然后引来掩护的宋军弩手的反扑。

但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朕让人吃惊的是高景山脚下这里,一直毫无动静的那个鹅车里居然也随着柴草的掉落逃出了几人。

“去看别处没动静的鹅车!”高景山劈手夺来身侧军官手中火把,严厉呵斥。

“说不得里面也有人,专门等到夜间奇袭!”

军官不敢怠慢,转身就走。

而高景山也毫不犹豫,等到身侧军士扔下一袋火药后,将火把点燃,直接抛下。

远处土山上,拔离速和兀术等人,此时也早已经随着宋军攻势稍减而稍显释然……无论如何,他们也都希望元城能够再支撑下去才好。

“元帅……”

目光脱离了元城的兀术叫住拔离速,以手指向宋军营盘里热气球下岳飞大纛方向,刚要说些什么,忽然间,晴天之中,寒风之下,宛如闷雷一般,有什么东西轰然而起,直接淹没了他的声音。

与此同时,金军诸将脚下的土山也隆隆颤抖,继而众将胯下战马嘶鸣声纷纷而起,但不知为何,明明就是胯下的战马在嘶鸣,却宛如夏日蚊声一般微小,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耳鸣和那股连续着的却又很紧凑的,而且不知道来自于何方的轰隆声。

兀术一时不解,努力压着胯下战马的翻腾,然后回头去看,却见到土山上几乎所有骑兵都是一般折腾,人人都在努力控制胯下战马,而很多猝不及防之人,直接被从失控受惊的战马上甩了下来。

山塌了!

兀术终于还是从眼角余光中捕捉到了事情的‘缘由’所在——土山的一角忽然塌了一大半,已经有人连人带马一头栽了下去。

这下子伤亡肯定不少,连夯土的土山都不能做结实,一定要杀了土山的负责军官!

还在狼狈压制胯下战马的兀术半是愤然,半是无语,脑子不由闪过了这个念头。

但是,所以说但是,就在四太子捕捉到所谓真相并产生了这个想法的下一瞬间,忽然间,寒风之中,一股莫名的热浪从正东面翻滚而来,这让兀术彻底愕然,同时本能往东面去看。

然而只是一看,这位金国执政亲王便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但随即,满头满脸是血的兀术还是努力爬起来,就势翻上一匹不知道是谁的战马,然后认真去看。

无他,此时此刻,整个元城北面,以城门楼为中心的数百步距离下,足足七八个白色云朵尚在空中没有消散,而云朵之下,之前还巍峨挺立的城墙、门楼,以及城墙与门楼上的一切,城墙与门楼前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见了。

就好像变戏法一样,全都不见了。

暖风散去,听力渐渐恢复,土山上依然混乱一团,没有控制住的战马在土山下横冲直撞,不少人带着重甲被甩翻在地,疼痛难忍,更有不少人鼻青脸肿,乃至于跟四太子一般血流满面,甚至有人直接一头从坍塌的土山那里栽了下去,然后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河道中与河道后方的军队,早已经混乱不堪,金军大营里也是近乎营啸一般乱成一锅粥,无数人在奔跑、嘶吼,因为他们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宋军大营内同样没有什么好结果,无数的宋军甲士和民夫如没头苍蝇一般在各自的营寨区内乱撞,最离谱的是那个热气球,直接挣脱绳索,带着上面的精悍军官向北面飘去。

但兀术和拔离速几名高层,或者还在马上,或者只能站在、坐在土山那里,却丝毫没有半点反应,没人顾忌这些乱象,所有人都只是怔怔看着消失了的元城北面城墙发呆。

隔了好一阵子,兀术才在深呼吸了数口气之下回过神来,然后带着满脸血渍茫茫然扭头相对坐在土山地上拔离速:“元帅……这味道是硝烟……宋人几年前邸报上写的是真的……他们的火药势比天雷!”

满脸是泥的拔离速在地上张口欲对,但忽然间,这位女真大帅想起一件事情来,然后抱着兀术的马腿,疯了一般站起身来,并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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