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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一 收服人心(1/2)

西市棚商想要反吞翻市,至少须得百万巨金!

不说此等小商财力原本薄弱,便是加上大周府库,仓促间也难以一次凑得如此巨额金钱,更不说冬期将至商贾冻账,能拿得出如此巨额金钱的大商贾已云集东市,小小西市能到哪里凑钱?

如此揣摩之下,大商们众口一词:纵有吞货之潮,也在明年夏熟之后,今冬明春,成周人只能任我天价宰割!

说到涨价几何,却是众口纷纭,最后还是鄂世子鲲的「台阶涨法」得到众人一口声赞同。

所谓台阶涨法,是每日限货,每日一涨,低价少出货,春荒饥馑时涨到十数倍价时再最大量出货。

末了鄂世子鲲呵呵笑道:「我等要做仁义商贾!

晓得不?

明朝起先歇市一日,若有零星市人小宗买卖,只平价即可。

后日开市限货提价一成,一日一成,十日一倍,明春饥荒时涨到十余二十倍!

晓得不?」

「晓得!」众人一口声喊了一句江汉话。

「世子神妙!

老夫给老周人来个慢火炖虎狼,中不中?」

「中——」众人一声喝彩又跟声喊出中原话:「中!

慢火炖虎狼!」

四更散饮,大商们人人扯着沉重的鼾声进了梦乡。

次日清晨,东市还带着昨日的喜庆醉意沉睡在朦胧霜雾之中,便被黑压压的人群牛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依着法度,东市大门专由洛邑衙署派出的一个百人甲士队护持市易。

百人队驻扎于市门外两座大帐内,昼夜当值,除非市内发生盗劫或争执事端,甲士不得进入坊内大市。

每日清晨卯时开市,卯时之前,买主不得进入石坊之内。

今日卯时未到,各色人等便牵马赶车,络绎不绝地兴冲冲赶来,在秋霜晨雾中漫无边际。

石坊口的甲士反复呼喊着今日歇市,汪洋人群大起喧嚣,呼喊着:「治灾不开市,安的什么心?」

「女干商不开市!

报官市马队给它冲开!」

鼓噪起来,声浪越来越大。

终于,一个早起的齐商发现了不妙,立即飞跑着沿街大喊起来:「不好了!

周人围市了!

店铺开门!

醒市了——」

一阵大嚷,东市骤然惊醒,立即手忙脚乱起来。

随着喊声,石坊口的甲士百夫长也飞步赶到东市中央市令台前要找总事们讲话,见各商社总事纷纷跑向鄂氏商社,也飞步赶了过来。

骤闻周人围市,还未醒酒的大商们一时懵懂没了主见。

前后忙乱的执事们见到主家张口只问:「开不开市?

货价几何?」

商贾们一时没了主张,又怕自家胡乱开市定价闪了同道,便纷纷奔到鄂国商社。

鄂世子鲲刚刚被侍女从梦中唤醒,披散着长发裹着皮裘兀自愣怔,见商贾们纷纷拥来门厅,思忖片刻咬牙跺脚道:「周人正在灾中,不开市要惹得官府出来的。

六倍价开市!

拼了!」

「不中不中!

官市法粮价不得高过平价一倍!

六倍犯法也!」

「怎么不行?

昨夜还说了,明春要涨到二百成呢!」

「天爷呀!

那是台阶涨加上春荒!

今天涨怎么说法?

官市法无情也!」

「诸位少安勿躁。」鄂世子鲲冷冷道:「今日说辞,是与西市小商贾轮番商战,与官府无涉,不受官市法约束!

诸位畏惧,我鄂氏不怕!」回身断然挥手:「执事听令,知会坊口甲士队开市!

鄂氏商社打出望旗,六倍价!」说罢一裹皮裘噔噔去了。

「六倍便六倍!

拼了!

谁怕西市那帮乌合之众了?」一位中年商人陡然回转,嚷嚷着大步去了。

「同道护持!

六倍何妨!

俺不怕!

谁怕了?」

「不怕!」众人一口声呼应了齐国商人的问话,匆匆回到了各自的商社。

霜雾方散,日上三竿。

官市丞带着马队隆隆赶来时,东市已经开市了。

眼见人马牛车潮水般涌进了近二十丈宽的石坊口,官市丞又带着马队隆隆卷了回去。

东市顿时人声鼎沸起来,与众口相传的临淄大市的「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来买市的周人今日闻所未闻的阔绰,将店口价牌瞄得一眼咕哝一句黑得狠,指点喊出粗粮一石,青盐十斤,铁犁头三个等等名目,而后摇着钱袋抖出金钱眼也不眨一下。

商贾们原想限货,卖到午后关市,可昨日吞回的粮货匆忙间都堆在店铺内尚未入库,汹汹人海岂容你中途收市?

无奈只有硬撑,眼看着黄灿灿沉甸甸的各式金钱流水般进柜,心头直疼得大汗淋漓。

黄昏收市,东市重又吐得空空如也。

秋风鼓着落叶飘过长街,乱市后的寂静如幽谷一般。

东市商贾们大为沮丧,顾不得聚集商讨,纷纷先缩进店堂盘账。

一番忙碌结算,一吞三吐,大多商家都亏了三四成的本钱,谁家生意越大,谁便亏得越多。

「鸟!

老夫不服!

终不成蛇竟吞成象了?」终于有人吼喝起来。

当商贾们又渐渐聚拢在鄂氏商社门前时,却见那在东市独一无二的显赫铁门已经关闭,鄂氏商社的铜字也从门额上消失了。

商贾们立时觉得一股寒气渗透了脊梁——鄂氏竟然亏倒灶了?

惊讶之余,神色各异的商贾们进了庭院绕过影壁,却见正房前一排高车,仆役们正进进出出忙碌着装车。

鄂世子鲲铁青着脸站在廊下,满庭院沉闷得没有一个人出声。

商贾们这番算是真正看明白了,鄂氏倒灶了要关张出成周了,一时大泄了底气,不禁瘫软在院中。

「不中啊!

赫赫鄂氏原本也是泥熊一个,不经亏也!」

「这位仁兄好风凉。」鄂世子鲲提着一支金镶玉的马鞭沉着脸走下台阶冷冷一笑:「就实说,我鄂鲲这次商战亏了入洛邑的六成本金,于我鄂氏总商社本金只是三成而已,尚撑持得住。

念得诸位曾经拥戴我为盟主,鄂鲲实言相告。

此乃鄂相密书,烦请齐兄念给诸位听听。」说罢从皮袋中抽出一支铜管抬手抛了过来。

齐商接住铜管抽出一张羊皮纸,高声念诵起来:「斥候执事业已探明:密领洛邑官市者,荣夷是也!

此人多经商政风浪,未尝一次败北。

曾为宋卫宫庭谋士,屡出奇谋,若非出身低微,早已成天下名臣矣!

此人执官市只为彰显功劳,必欲致东市商贾于死地,从而以官市一统王畿大市。

世子当关张离周,以避其锋芒-------这,世子何不早说!」

「诸位不来,鄂鲲还当真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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