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洛中七侠(1/2)
秋日午后,寒意被渐盛的日光冲淡,洛阳城建春门大街上行人熙攘,略有些繁华的样貌。
城中游侠儿、浪荡子、流窜坊间的地痞无赖、以及手有闲钱的兵募,寻一处酒肆喝上几碗、骂几句娘,顺带调戏一下劝酒的胡姬,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南市斜对面,修善坊内,呼喝的声浪不时从坊门中涌出,遮挡不住的热闹,令好些行人都纷纷驻足,伸长脖子向里面张望。
有个行人好奇心盛,便直接进了坊门,只见一面暗红的酒旗,高高挑在坊道边的屋檐下,酒旗上是黑布拼缀成的两个隶字:鹤殇。
那热闹的呼喝声,便是从这鹤殇酒肆中传出。
这行人见是处酒肆、舔了舔嘴唇,又摸了摸怀中不多的银钱,便意兴大减。
正要转头出坊,却见一个道身影被人从酒肆中扔了出来,脸上青紫一片,却还笑着,口中不清不楚地嚷嚷:
“我们屠大哥有的是银钱!
改日还你便是。
作什么还要打人?
不过是白吃了你两碗酒……我们洛中侠客做事,向来不拘这等小节!
话说这胡人小娘子,倒也颇为解馋……”
那酒肆伙计既打了他一顿,本不愿再理会。
但听他话语间的惫懒之意,又怒气上窜,跑过来便是照面两脚:“凭你也算侠客!
不过是游手好闲、整日混吃的浪荡子罢了。”
那浪荡子却也不还手,待酒肆伙计打完回去,又伸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突然侧过头、向坊门处喝道:“看什么看!
一会屠大哥过来了,杀你满门!”
那行人一惊,再不敢停留,顿时跑得无影无踪。
那浪荡子挣扎了一番,也出了坊门,很快没了踪迹。
这鹤殇酒肆内,却是热闹非凡。
几张宽大的木桌上全挤满了人,有不良卫、富户、客商、游侠、兵募,甚至还有一些职级低微的小官,总有三四十人。
各有因由地聚在一起,就着蒸羊肉、汤饼、馓子,将粗瓷碗中的鹤殇酒一口口咽下。
有的木桌上“酒胡子”飞速旋转,停到谁面前,谁便抿一口鹤殇酒,却比直来直去的推杯换盏,更加有趣。
靠门的一张木桌上,坐着五六个年轻人,皆是乌黑幞头、褐色襕袍。
其中一人嚼着羊肉,不屑之情溢于言表:“方才那王癞子真是不长眼!
这酒肆有太微宫洪太祝照拂,也敢过来蹭吃撒野?
那姓屠的在洛阳城又算哪根葱?
他师傅都叫人给收拾……”
另一人却驳斥道:“程四儿,只顾吃肉吃酒便好!
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咱们那领头的方大哥,若是知道你这般口无遮拦,下回再有这等吃喝的好事,一定不会叫你来了。”
那程四儿倒也乖觉,应了一声,便低头吃起来。
那人又对着靠里些的一道身影道:“丘二哥,方大哥说是去迎一位兄弟过来,怎么去了这许久?
那兄弟武艺很好么?”
那丘二哥正啃着块羊排,油嘴滑舌地撕开一道筋膜,胡乱嚼了嚼、咽了下去才道:“赵三刀,方大哥做事,咱们看着、学着便是。
他既去这么久,想来这兄弟必是和他关系极好。”说到这里,又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污,“方大哥的兄弟,便是咱们的兄弟!
待会人过来了,谁都莫要乱说话!”众人应下,便都埋头大嚼。
不多时,一道清瘦俊逸的富家公子率先走了进来,旁边站着身形瘦小的道童。
酒肆中有些人便望向这边,心中大大起疑:这么小的道士也来吃酒么?
那富家公子却自然而然地、往门口那木桌的正位坐下,又热情招呼道:“杨师弟!
这桌都是自己兄弟,你坐我旁边,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那道童迟疑了一下,见事已至此,便也大大方方坐了下来,那富家公子接着道:“各位兄弟!
这位是上清观冲灵子杨朝夕,剑法精湛,武艺绝伦,便是我自己全力出手,也是打他不过的!”
杨朝夕脸色微窘,扫了那富家公子一眼。
这时围坐一圈的六人已经站起,端着酒冲他齐道:“杨少侠安好!”
杨朝夕听得众人呼他“少侠”,心底豪情顿起。
也急忙站起来,将那富家公子面前的一碗酒抢到手中,与众人一同喝下。
只觉得一股难以言述的辛辣之意、瞬间席卷喉咙,又从鼻孔中泛起,呛得他接连咳了几十下,又灌下两碗清水,才缓了过来。
丘二哥有些尴尬,不解地看向那富家公子:“方大哥!
这位小兄弟……不会喝酒么?”
这富家公子,便是弘道观传宗子方七斗,此时却装作无辜道:“啊?
杨师弟你没喝过酒?
怎么不早说!
这酒肆中还有甘绵爽口的蒲桃酒。
冯老六!
你去筛一些过来,给杨师弟尝尝!”
杨朝夕只好一拱手道:“诸位哥哥见笑了,小道素来不曾饮酒。
今日随方师兄过来,也是好奇他说的‘洛中七侠’是什么模样,想过来开开眼界。”众人听罢,神色更是尴尬,都不约而同看向方七斗。
方七斗却毫无羞耻之意,昂然道:“所谓‘洛中七侠’,便是‘挫骨双刀’方七斗、‘破天枪’丘除安、‘头陀疯棍’赵三刀、‘降魔锤’程四儿、‘玄风双锏’武向南、‘游蛇矛’冯喆、‘摧林斧’周德。
杨师弟今日有幸,已经都见到了。”
杨朝夕心中叹了口气,面色不便改道:“诸位哥哥,一看便都神勇非凡。
他日有暇,或可切磋一番!”
方七斗却道:“择日不如撞日!
一会咱们吃完,便都去我家宅院比试一番,那边什么兵器我都有!
杨师弟,你莫小瞧了我这几位兄弟,他们各家祖上都是盛朝的府兵,手上兵器功夫俱都不俗。
唉!
只不过这几年府兵的好处全没了,盛朝不养闲兵,有战事时才肯花银子招些兵募。”
“破天枪”丘除安脸色微红:“杨少侠!
我们方大哥性情洒脱大气,这是给几位兄弟脸上贴金。
我给你透个底,虽然都是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武艺,却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你不晓得,战阵杀敌,大都是人多欺负人少,武艺高低,倒在其次。”
方七斗笑笑说:“光顾上说这些!
羊肉、汤饼都快凉了。
兄弟们都多吃一些,一会比试也有力气!
对了杨师弟,这里的‘鹤殇’酒,可算得上是洛中一绝,北魏时候便有了。
初入口时微辛、入喉则略苦,但回甘却颇为浓厚持久,有种‘苦尽甘来’的道韵。
你再好好尝尝!”
杨朝夕正小口呷着那蒲桃酒,果然甘美非常。
听得方七斗这般说道,便又取来他身前酒碗,轻啜一口,再慢慢咽下,却是一如既往的难喝。
这时,靠酒肆里面一桌的兵募已经吃完,放下银钱,便醉醺醺地往酒肆外走去。
一个兵募突然回过头来,冲着杨朝夕瞪眼道:“你……也是上清观的道士?
哼!
若不是我们陈伙长……放话,今日非把你抓回去……好好炮制一番!”
杨朝夕被人无端这么一瞪,却也暴怒而起、就要驳斥几句,方七斗连忙把他拉住,又冲那兵募笑笑。
那兵募见杨朝夕居然要跟自己动手、不怒反笑,正要拔刀放对时,却也被另一个兵募拉了回去:“忘了军令了么!
莫再节外生枝。
邵中侯最近心情不爽,别再被他逮到由头、抓去打军棍!”
待那几个兵募走后,杨朝夕除了生气、便是疑惑:这些兵募怎么会和上清观起了矛盾?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