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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卖油郎,和事佬(1/2)

柔枝摇影,纤云渡月。

来人黑袍宽大、迎风鼓起,恍若一只巨大的蝙蝠。

一双幽亮的眸子下,蒙了块漆黑的面巾,猝然望去、也不知是男是女。

觑着唐门六子银针飞来,而英武军箭矢也紧随而至,这人却不慌不忙、从宽袍下摸出两柄竹木拼成的油杓来。

旋即瞄向银针箭矢,信手一通凌空挥舀,看似极慢、实则极快,登时舞起一片凝实的残影来。

众人只听一阵“笃笃哒哒”的闷响,那难以计数的银针与箭矢,竟被他两柄油杓尽数拦下!

箭矢七零八落,被砸得四处都是;银针却纤毫不落、全钉在了油杓上,风灯与月光照去、闪着星星点点的蓝光。

这人望着两柄油杓,双眉一耸、摇头笑道:“暴雨梨花,已是阴损;银针淬毒,更加可恶。

唐门门规素来严苛,怎会纵容弟子滥用暗器?

想来几位,定是唐门梁氏十多年前收的那批记名弟子吧?”

语调从容,声音粗犷,字字铿锵,却是个和和气气的中年男子。

然而那一双和善的眸子,却叫杨朝夕觉得似曾相识、好似在哪里见过。

唐门六子被这男子一句话道破来历,心头顿时是又惊又怒:

惊得是他从何处听来的这些密辛,怒的却是他竟当众将他六人“不入流”的记名弟子身份曝了出来!

以后想继续在唐师姊谋一场富贵,只怕是更加困难……

王韫秀一柄如水剑,其时已架在了杨朝夕脖颈上。

谁知这少年被求生欲驱使,忽地奋臂将那承影剑抓起、死死挡在如水剑下,与王韫秀比拼起气力来。

两人一斩一拦,竟然僵持不下!

当是时、墙上那人忽地将油杓一甩,杓头登时落在王韫秀右腕上。

油杓硬如铁石,力发千钧,几乎将王韫秀右腕砸得脱臼;却也借着回弹之力、又返回那人手中,当真是奇妙无比!

而王韫秀吃痛之下、登时撤手,那柄“绝世神兵”如水剑随即落在地上,发出锵然悠远之声。

元载全看在眼中,登时怒斥道:“狗辈装神弄鬼、意欲何为?



非但夜闯‘颍川别业’,更是出手伤人!

英武军!

先给本官拿下再说……”

孰料男子连连摆手,插口道:“元相谬矣!

小可来此、不过想做个和事佬,却非有意冒犯尊夫人。

可若尊夫人伤了这位少侠,今日之事、只怕再难转圜。”

元载面色阴鸷:“既不是这五个狗贼的同伙,便滚远一些!

莫叫我府中卫卒护院,当作贼人、一并捉了法办!”

男子听罢,却也不怒,忽地身子一矮,似将什么东西放在了院墙上。

旋即黑袍一收,身形才恢复至常人胖瘦。

众人细细一瞧,才见他搁在院墙上的、却是一副四尺来长的短扁担,扁担下压着两只大腹便便的油篓。

油篓以荆条编成,密而有序,根根分明。

男子手中油杓翻起,直往油篓细口中一戳一提,便是两杓浓如墨的油脂舀了出来。

众人正觉莫名其妙,男子却出手如电,两杓黑油、宛如两条细柔绵长的绳索,直接从墙上浇下!

不偏不倚,恰好在地上拼凑成一道圆环,将那掉落的如水剑圈在了中间。

王韫秀似察觉到他意图,赶忙俯身去捡,却被杨朝夕一剑逼退。

待要再捡时,却见那男子挥手弹指、将一点火星子射在了那黑油上。

“忽——!”

无数火舌蹿起,足有半人多高。

热浪滚滚,浓烟翻腾,夹着刺鼻的恶臭,叫人望而却步、烦恶欲呕!

那男子却浑不在意,双手连动、继续从油篓中舀出那黑油,再从院墙上浇下……火上浇油,手法娴熟,显然是此中行家。

那火势愈演愈烈,渐成冲天巨焰!

便连远远躲在墙根的元仲武、薛瑶英这一对狗男女,也觉口干舌燥、炙热难耐。

想要偷空逃出院落,却觉双腿酸软、难以支撑,几乎要瘫倒下去。

王韫秀声色俱厉:“无耻狗贼!

还我宝剑!”

元载也在一旁惊惶道:“快……快!

吴总管何在?



快寻些沙土来!



这人烧的乃是鄜州‘石脂水’,其焰明烈、其热难当……非沙土不能扑熄!”

那男子浇罢黑油,却在院墙上坐了下来。

看着唐门六子拽着王韫秀、避开翻腾的热量;又看到“贱籍四友”见缝插针、拖着杨朝夕躲去另一旁,心头微松。

当即将油杓搭在油篓细口上,一面轻磕、一面笑道:

“池中剑,石中油,

水火不容神仙愁。

解木锁,命难留,

暂厝柴房待鬼收。

刘木匠,好扮丑,

真相还从险中求。

元相怒,小民忧,

杀人灭口没个够!”

元载听罢,知是暗讽他府中之事,愠怒之余、更多的却是心虚。

他自诩此事做的滴水不漏,府中知情者、也不过有限几人,断无内贼外泄的可能。

却不知这来路不明的卖油郎、何故竟知晓得这般清楚!

念头落定,元载当即压下怒气,略略叉手道:“尊驾究竟何方神圣?

既来做‘和事佬’、为何要烧我宝剑?”

这男子坐在墙上、双腿悬空,轻轻踢踏,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元相有问,岂敢不答?

小可姓张,家中排行老三、便被爷娘唤作张三。

至于这如水剑么,未出世时,好些个别有用心之徒,便已明争暗斗、苦苦搜求;前几日甫一出世,便惹得通远渠上血雨腥风、数人殒命。

实是不祥之物,不如烧了干净!”

杨朝夕闻言,与杜沙洲对望一眼,终于想起此人正是几个时辰前、在“月漪楼”与众客一道行令赋诗的张打油。

元载眸光微冷,杀心又起。

却知如水剑水火难侵,当下不动声色道:“张大侠之语,恕老夫不敢苟同!

剑既为杀器,自然便是为了杀人。

不然千锤百炼锻它出来,便只为挂在壁上镇宅么?

况且今日这刘木匠,不但包藏祸心、欲将老夫宝剑夺去!

还转弯抹角、专程拐来这宅院中,欲害我二子仲武、辱我爱妾薛氏!

似这等卑劣狗贼,不知张大侠、想要如何袒护于他?

!”

说着、又指着杨朝夕等人道,“这几人皆是他同伙,显然早便伏在左近、以图接应!

如此沆瀣一气的贼人,难道不该捉了杀掉么!”

刘木匠听罢,登时怒不可遏:“狗官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明明是你元府仗势欺人、草菅人命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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