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寂静之塔(1/2)
“啊!
啊!
啊——”
惨叫声或长或短,在地牢里遥相呼应,撕扯着人的耳膜。
曾风光无两的太微宫太祝洪治业,此时正蜷缩在监牢一角,牙关打架,两股湿寒,早吓得屎尿齐出。
自昨夜两更天、到这日午间,太微宫使王缙已在地牢中呆了六个多时辰。
捉来的祆教曜日护法张松岳、洛阳总坛坛主何奎尼、传教使慕容彰等人,被他严刑拷打了几番,却没有一个折节求饶,将圣姑、圣女的下落说出来。
地牢中腐臭难闻,便是守护王缙左右的锁甲卫、也换过三拨。
王缙见一番折腾,并未审出想要的东西,只得强撑着站起身来,却觉一阵晕眩、险些跌落在地。
两侧锁甲卫眼疾手快、赶忙扶住,纷纷劝他回去歇息。
王缙缓缓点头,声音中似无波澜:“带我去看看洪治业。”
木栅外火光跳动,光亮透入监牢,照见那一角瑟瑟发抖的身影。
锁甲卫一声暴喝:“洪治业!
王宫使来此,还不速来拜迎?”
王缙摆摆手,看着那犹自颤抖的脊背,冷然道:“洪治业,你跟我十年,本不该这般相见。
我王缙虽修佛禁欲,却非不讲情面之人,谁知你屡屡失手、一再贻误压服祆教的良机。
若不惩办你,我太微宫如何立威服众?”
洪治业这才回过头,手贱并用、连滚带爬匍匐在王缙脚下,涕泪横流道:“下官……知错啦……求、求宫使大人给个痛快……这里又脏又臭、鬼哭狼嚎……我受不了啦!”
王缙厌恶地踢开他伸过来的手臂:“洪治业,这地牢便是你的杰作。
能有朝一日、寓居于此,了却余生,岂不正合因果?
再者、你做的那些事情,哪一桩没有些蹊跷?
以为我不知道么?
时至今日,竟还在此惺惺作态,当真不知悔改!”
洪治业一怔,旋即又接着哭道:“下官、下官对宫使大人忠心可表,大人何故要待我至此?”
王缙冷笑道:“还须我点破吗?
你究竟是替谁卖命?
若何时想通了,能给我个明明白白的交代,我便如你所愿、给你个痛快!”
洪治业哭声戛然而止,埋在黑暗中的脸、徐徐抬起,竟还带着一丝癫狂的笑意:“王缙,你不过是想兔死狗烹罢了,何必要贴上慈眉善目、装什么迫不得已?
你这些年献媚元载、干过的那些肮脏勾当,我全都记下来啦!
有朝一日元载伏诛,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哈哈哈……”
“冥顽不灵!
便叫他留在此牢,与鼠虫为伍。”王缙冷哼一声,瞬间失去耐性,当即拂袖而去。
银杏别院,雕花大榻。
王缙侧卧金枕,鼾声时粗时细,似是怒意难平。
房中檀香袅娜,午后春光映入,处处皆透着悠然寂静。
两个体态丰腴的侍女分立两侧,连呼吸都极为克制,生怕惊扰了榻上之人。
院外忽地嘈杂,脚步声散乱,似有许多人求见王缙,却被宿卫拦在了院门之外。
王缙本就在假寐,诸事纷乱如麻,令他心中躁郁。
然而越是如此、便越无法安睡,越不能安睡、一夜的疲惫和无力感,又愈发令他躁郁难耐。
此时听得院外响动,登时翻身坐起,怒道:“何人喧哗?”
两个侍女“噗通”一声便齐齐跪下,战战兢兢回道:“婢子……不知!”
王缙心头火起,一脚踢翻一个。
才趿了云履,冲出宫舍:“何人在外造次!”
这时才有一个宿卫硬着头皮进来,躬身回禀道:“禀宫使大人,是一群和尚、道士,说是过来讨赏。
手里还提了好些臭烘烘的的包袱,说是妖人首级。”
王缙面色阴沉,沉吟片刻才道:“叫几个领头的进来,其余候在外面。”
少顷,却见昭觉寺不眠和尚、行营陌刀队队正陈谷、以及一双凶僧恶道,结伴走了进来。
或合十、或拱手、或抱拳、或稽首,乱糟糟向王缙拜下:“拜见宫使大人!”
王缙下巴微扬、明知故问道:“见我何事?”
四人一滞,凶和尚壮着胆子、又合十垂首道:“阿、阿弥陀佛!
宫使大人!
昨日一战,贫僧等人斩杀祆教妖人百余……可惜回程波折、遭了埋伏,只带回十来个首级,特求宫使大人赏赐!”
其余三人眼珠一转,只是连连颔首,却不再言语,显然来意相同。
王缙忽然张口大笑,吓得四人惶惶悚悚。
笑罢,一双宛如虎狼的阴鸷眼神、直勾勾盯着四人:“尔等丢盔弃甲、一败涂地,还敢来太微宫讨赏?”
那恶道士却是结结巴巴、慌忙辩解道:“宫使大人……祆教妖人手段毒辣……贫道等人确已尽力,还折了不少师兄弟……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赐些抚恤银钱……”
王缙面色一凛,喝道:“把这混账和尚、无耻道士打出去!”
宿卫领命,当即挥动刀鞘,劈头盖脸便将这双凶僧恶道赶出了院落。
院外同来的凶僧恶道见势不妙,也不敢再吵嚷,扶起满头是包的两人,一窝蜂逃了出去。
王缙看着面色颓然的不眠和尚与陈谷,怒气才压下几分:“仇不眠!
此行失利,当真是祆教妖人太过凶横?”
不眠和尚略微抬眸,恭敬道:“宫使大人明鉴!
妖人出手狠绝、诈计百出,只是败因之一。
贫僧以为,洛阳群侠各怀心思,好几支人马不肯尽心使力、互为应援,以至于贫僧等人虽伤亡惨重,却无济于事。
此外,魏博镇‘苍龙七宿’两度出手、助纣为虐,也令群侠吃了大亏。”
王缙听罢,默然不语,知道不眠和尚所言非虚。
又看向陈谷道:“你陌刀队素来凶悍,何故死伤殆尽?”
陈谷单膝跪倒、抱拳回道:“那圣姑使妖法、迷丧我等心智,以至于自相残杀……便是死在末将手中的兄弟,亦有十余人之多。”
王缙缓缓阖上双目,面皮一阵抽动,手中念珠攥紧:“本官还是低估了那祆教圣姑的道行!
那位霍仙人……便是死在了她手上吧?”
不眠和尚与陈谷忽视一眼,齐道:“不是。”
王缙双眸张开,咬牙切齿道:“却是何人?”
陈谷抱拳俯首:“邙山武者,杨朝夕!”
“啪!
嗒嗒嗒嗒……”绳索断开、念珠散落一地,王缙咆哮道:“来人!
掘地三尺、也要将此子找出来!
!”
晨风微凉,晓露凝光。
北郊狐神庙前,早有烟气缕缕、飘摇而上。
却是露宿一夜的群丐们生了火,各自取出陶钵陶碗,从附近渠沟中捧来清水,架在石块上烧开。
几个掌钵耸着鼻子,在群丐身上嗅过一圈。
再一番摸索,便将搜刮到的胡饼掰开,丢入一只只陶钵陶碗中。
如此这般,便算一餐丰盛的早食。
这日早食尤其丰盛,牛掌钵从一个高大乞丐怀中、摸出大半只炙山鸡,吃得群丐满面油光、纷纷叫好。
安仁使米良弼等祆教教徒瞧见,无不瞠目结舌。
有的教徒干脆取出随身携带的肉干,送给群丐,看着他们狐疑又果断的吃相,不禁互视而笑。
众人草草吃过,便埋掉火堆,纷纷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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