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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将军之虑,太子之忧(1/2)

洛阳城东郊,干燥的午后,无精打采的鸟雀藏在树中,眯着眼犯困。

野鼠从密草遮掩的洞穴钻出、东瞅西望,又迅速缩回洞内。

一队兵募背弓披甲、手持长戟,“踏踏踏”地从鼠穴前跑过。

腾起的尘嚣被风撩起,将洛城行营中的景象、涂抹得一塌糊涂。

中军帐内,西平郡王哥舒曜居中而坐、面色肃然,认真听着致果校尉谭令德的奏报:“将军,太微宫得寸进尺!

第一次洪治业过来、末将应承了他十个兵募,预备扮作江湖游侠,助他们阻截祆教圣女。

今日应邀去了太微宫,那王缙竟唆使几个道士、以言语相激,想叫咱们洛城行营,帮他们围剿聚在通远渠的江湖游侠。

末将不敢擅作主张,便将此事推了回去。”

哥舒曜面无表情:“你做的不错。

洛城行营只听圣人调度,若无军符、不得妄动,这是铁律!

王缙此人城府极深,当年与我同在李光弼将军麾下效力时,此人便诈计百出。

你被他算计进去,也是意料之中。”

谭令德拍膝怒道:“早知太微宫如此,那十个兵募我也不借给他!”

哥舒曜忽然笑道:“这倒无妨!

阻截祆教圣女之事,是朝中元相的意思。

敕牒早便发了下来,本是交给河南尹萧璟去办的差使。

那王缙也是帮萧璟借人、并非为太微宫。

只是不知,你调了哪支队伍的兵?”

谭令德忙单膝跪倒、抱拳道:“末将失职!

未曾将这十人的名录呈报将军过目、便报给了太微宫,请将军治罪!”

哥舒曜摆摆手:“知错便好,下不为例!

今日召你不为问罪,只是多日不来行营坐镇,听一听近来练兵情况。

至于你派谁去应差,自决便可,无须再呈报!”

谭令德这才起身,朗声回道:“将军慧眼识人!

末将所派之人中,有个方七斗、便是您举荐入营的。

此人一身武艺确是不凡,短短几年便做到队正,手下兵募无不钦服。

末将以为此人实是将才、可堪大用!

待今岁秋防之时,或可予以拔擢!”

哥舒曜笑道:“方七斗?

只是一位远亲的弟子罢了。

我这远亲你或许还认识、叫做尉迟渊,是弘道观观主,有几手拳脚功夫。

他教出来的弟子,身手自然不会太差。

如今说拔擢之事、为时尚早,还得视今年秋防战绩再定!”

谭令德又道:“还有一人,叫做陈谷。

当初是团练兵的兵头,后追随李光弼将军四处征战。

只是脾气有些暴烈,不大受兵募拥戴,所以至今,还是队正。”

哥舒曜想了一下道:“此人倒是有些印象,是王缙旧部,自视颇高,胆大性急。

在战阵上倒是从不露怯,能打能杀,是员猛将。

你派他去,倒也正中王缙下怀。”

谭令德不无担忧道:“只是、咱们洛城行营驳了王缙的盘算,不肯助他去围剿聚在通远渠的江湖游侠。

不知他会不会写奏札弹劾咱们?”

哥舒曜沉吟道:“应当不会。

王缙一早便许下重利、想诱导行营兵将,参与河道疏浚之事。

最后被咱们肃清了一番,还抓了他一些把柄在手上。

区区小事,不至于和咱们鱼死网破。

恰好这两日、太子殿下要来洛阳,河南尹萧大人正筹备筵席,已知会我届时一道相迎。

我便寻个机会,将通远渠的情况禀告太子、阐明利害。

相信太子定会在圣人面前,给咱们行营将士说句公道话。”

次日晨起,天阴欲雨。

团团铅云囤满长空、黑沉沉地压下来,叫人心头不免又多了几分不安与沉重。

洛长卿手执符信,再度进了神都苑,要来接回昨夜侍寝的歌伎、舞伎。

然而等待半晌,只见到十多名鬓发微乱、娇态恹恹的伎人,在望春宫外渐渐聚拢,却还差两名舞伎迟迟未出。

向苑中宿卫略一打听,才知这两名舞伎、昨夜被派给了驸马都尉田华。

想到田华在大殿内色胆包天的举动,洛长卿不禁心中一沉,连忙带着几名舞伎、向田华暂宿的馆阁快步奔去。

馆阁门窗紧闭,阁中诸物寂寂。

洛长卿轻轻抬手、叩门三通,叫了数声“都尉大人”,皆无人应答。

推门而入,阁中一片狼藉,摔碎的青瓷花瓶、白瓷茶盏、三彩摆件,溅的到处都是。

更有破碎的字画、倾倒的桌案,散落在地。

田华却早已人去阁空。

洛长卿心头一揪,忙从外堂绕进卧房。

只见紫檀雕花的大榻旁,两名侍寝的舞伎正瑟缩在那里,未着片缕,遍体鳞伤。

血痕、淤青布满雪白身躯,面上泪痕已干,晕花了的胭脂和落梅妆、更显凄凉无助。

两名舞伎,眼神呆滞、气息奄奄,两股间不断渗出的血污,早将她们仅余的自尊、撕得粉碎。

“田华!

你这个狗辈畜生!

!”

洛长卿心中咆哮,咬牙切齿。

攥紧的指甲嵌入掌心、令得双手血肉模糊,也无法抵消这满腔怒火!

东天晦暗,日无所踪。

密布的云絮宛如黑鳞,层层叠叠,铺遍穹顶,笼罩在洛阳城上。

崇政坊,河南府衙后花园内,太子李适睡足而醒、已然起身,在花木葱茏的大院中舞剑。

昨夜歌舞宴罢的酒意、以及被柳晓暮当殿运功震慑的后怕,已经尽数消褪。

李长源手执木剑、立在一侧,满目欣然地看着太子李适华而不实的剑法,不时夸赞几句:“殿下果然龙凤之姿!

此剑法精妙绝伦、已臻化境,盛朝虽疆域广博,堪为匹敌的,只怕不超过一掌之数。

便是贫道碰上这等剑法,也要退避锋芒、弃剑而逃。”

太子李适一套剑法舞毕,挥袖抹去额上汗珠,淡笑道:“长源真人过誉了。

这‘无为剑法’是你所教,我不过习练月余,怎可能便胜过师父?

真人大早过来,怕是有事要说吧?”

李长源亦从容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此番来洛阳、本就是贫道的主意,自然要向殿下将诸事禀明。

昨夜开宴前,西平郡王哥舒曜所言之事,不知殿下有何看法?”

太子李适哂笑道:“哥舒曜也是老奸巨猾,怕吃罪于元载、王缙之流,所以向我纳‘投名状’来了。

通远渠游侠汇聚之事,发生已近一旬,王缙想要借洛城行营兵力、围剿这些江湖游侠,被校尉谭令德当面回绝。

不论太微宫、还是洛城行营,其实都清楚这些江湖游侠招惹不得。

太微宫想借刀杀人,洛城行营不愿被当枪使,这才是哥舒曜找我的根由所在。”

李长源点了点头:“不过哥舒曜透出的一些讯息,确是值得深思。

按说太微宫与河南府联手疏浚河渠、迄今已有四载,两方一面暗暗寻剑、一面悄悄敛财,始终秘而不宣。

此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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