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陌上寻衣,夜下食鹿(1/2)
熊耳山伏行广袤,其中山环水曲,有层峦叠嶂之壮景,亦有明湖映黛之意趣。
山中某处,地势微凹,附近溪流汇集于此,聚成一处数亩见方的湖泊。
高矮不等的杂树绕湖而生,曲折小径从林树中蜿蜒伸出,指向了湖畔的几方青石。
一名道袍破烂的小道士,正远远缀在一位衣着妍丽的豆蔻少女身后,不时摆弄着脏乱破败的袍服,试图掩盖住下身的尴尬。
那少女却不回头,声音从前方遥遥传来:“我出来数日,对这熊耳山中地形,早已熟悉大半。
往前再走十余里,便有处人丁繁盛的村落,到时给你‘借’两身衣物来,便不用再这般遮遮掩掩、忸怩作态。
只是,你要如何谢我?”
小道士有些愤愤然:“我的下裈便是你拽走的,说你是罪魁祸首,也不为过!
如今下面受了半日的冷风,正翻江倒海,说不得又要排一排‘秽气’……你害我这般失态,竟还好意思要谢仪……”
少女面色莞尔,忽地回过头来,清绝动人的脸上眸光流转:“能有多失态?
我倒要看看!
姑姑我修道五百多年,什么样的‘失态’没见过呀……”
小道士惊惶之间,忙用手臂遮在身前:“你……厚颜无耻!
一会到了地方,我自行去‘借’衣物,不用你帮忙!
省得受你挟制……啊呀!
不好,憋不住了……晓暮姑姑稍待……稍待片刻,我去那边树丛解决一下……”
这少女便是柳晓暮,此时手掩朱唇、已笑得花枝乱颤:“咯咯……快去、快去!
懒驴上磨屎尿多……咯咯咯……”
小道士却是杨朝夕,此刻飞快窜到一处浓密的灌木后,慌忙撩起破破烂烂的道袍,一番浊浪排空、尽情释放,将腹中凉气伴着秽气,排解出去。
又找来些平滑的卵石、以及小的可怜的树叶,擦拭干净,才跑到湖水边净手。
柳晓暮见他已经妥当,也不打招呼,顺着山间小径,当先而走。
杨朝夕腹诽几句,只好继续跟上,一面欣赏着熊耳山的春景,一面听着前面随性的哼唱,胸中郁郁之感在某些时候,竟也杳然无踪、变得畅快起来。
天色将暮,两人转过一处山坡,才看到山坳间平坦之处,堆着数十座大大小小的院落。
有的是如杨柳山庄一般的木篱茅舍,有的却是土房泥墙。
村外畦田规整,村中人影往来、鸡犬相闻,确是难得的繁茂之景。
“我便在这里等你,快去快回。”柳晓暮说完,竟找了方石头、优哉游哉地坐了下来,又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将曼妙身姿展露无余。
杨朝夕看了个正着,差点飚出鼻血来。
急忙偏过头去,不再瞧她:“去便去!
小道我一身武艺,还怕几个村夫不成!”说完便提了四面走风的道袍,顺着山坡疾驰而下。
柳晓暮见这小道士执拗至此,只是掩口轻笑。
待他走得远了,自己也化作一道红光,向着山坳纵身跃下,身形飘忽不定、轻灵矫捷,竟不输于飞鸟!
暮色渐浓,星河渐起。
不紧不慢的东风,顺坡而下,跟着杨朝夕步调,一起向那村落跑去。
田间红土松软,显然是耕牛新翻过的;田埂笔直,却是刚经历了一番整饬。
杨朝夕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某道田埂边缘,径直向前,尽量减少对田地的破坏。
待摸进村落,浑身神经便愈发紧绷起来,一种叫做“做贼心虚”的感觉,开始在身体里上蹿下跳。
杨朝夕绕过几处简陋的院落,躲过一些扛着农具的农人,开始挑选下手的宅院。
柴门陋户自不必去,都是穷苦人家,不会有多余的衣物晾晒出来。
须找一处院落深广、房舍宽敞的富户,即便多“借”几件,良心上也不会太痛。
这般想着,杨朝夕在村落中逡巡来去,听了半晌狗叫声后,竟发现一处青砖乌瓦砌成的房舍!
房舍四面是院墙、以夯土筑成,圆木搭成的简易乌头门,在此地格外醒目。
放在这村落中,便是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了。
杨朝夕颇为满意,气息微提、纵身一跃,便轻轻巧巧闪进了夯土墙内。
院中无人,偏房的纱窗里透出油灯的光点,显然宅主并未歇息。
院落外的木架上倒是搭着几件衣物,无论材质还是做工,俱差强人意。
杨朝夕心道:也罢!
聊胜于无。
总算没白跑一趟……这时,一道黑影已悄然而至,向着他纵身扑来!
杨朝夕只觉破风之势袭来,心中一惊、身体本能地退开丈许,后背撞在夯土墙上,发出一声钝响。
那黑影一扑落空,便围着他狂吠起来,却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狗。
宅主已被惊动,跑出房舍,顺手操起一根柴棍喝到:“恁娘!
哪来的狗贼!”
那黑狗仗着人势,张口咬来!
杨朝夕见事不可为,倒也果断,连忙翻身飞出院墙,往来时的方向逃去。
然而不过三息,那黑狗竟衔尾追来!
却是宅主愤怒下打开了院门,放狗来追他。
那宅主倒也急中生智,情急之下放声大吼:“有山贼!
有山贼!
叔伯弟兄们,放狗咬他!”
于是又有一些院落将门打开,把自家养的土狗也放了出来。
于是惊险且滑稽的一幕,便在这僻静村落中隆重上演:
一个乞儿般的小道士在前方没命地逃跑,体型硕大的黑狗率着十几条土狗在后面拼命追杀,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响彻山坳。
众狗一直追出村落很远,才陆续停了下来,目送着杨朝夕奔上陡峭山坡,渐渐消失在漫山低矮的灌木丛中。
杨朝夕慌不择路,不知又跌了几跤,满身满脸的红土和草叶。
爬上山坡时,又被荆棘、酸枣树挂出满手满腿的血痕。
那本就残破的道袍,此时更碎得一塌糊涂:去时仅仅是走风漏气,回来却已经是衣不蔽体……
待爬回那处山坡,柳晓暮依旧坐在石头上,笑吟吟地望着他。
天色早黑下来,然而下身的尴尬却有增无减。
杨朝夕双手挡在身前,夹紧了双腿往前走去,才看到柳晓暮身边,已然多出一大一小两只麻布包袱。
柳晓暮看着他狼狈万分的囧相,想起方才一路尾随看到的整个过程,顿时大笑不止:“哈哈哈!
一个武艺高强的小道士……哈哈……被黑狗大军追杀,丢盔弃甲……没有还手之力……哈哈……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哈哈哈……”
杨朝夕被她百般奚落,却想不出半句反驳的话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捂着的碎袍,不时被风扫开,让尴尬更扩大了几分。
此情此景,不敢说是颜面无光,简直是无地自容!
柳晓暮笑了半晌,方才慢慢止住,抓起身边一只大包袱,向他掷了过去:“衣物已经替你‘借’来,拿着!”然而一看到他夹紧双腿的古怪姿势,不禁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快去沐浴更衣!
姑姑便在这等着,决计不会偷瞧你。
哈哈哈!”
杨朝夕接过那大包袱,顾不得道谢,便忙不迭地向坡外跑去。
那边几里外恰有处溪流,正好把自己这灰头土脸,好好清洗一番。
此时弦月将满,清辉洒在青石溪水间,周遭景物,历历在目。
杨朝夕在溪边青石上坐下,打开那只大包袱,里面整齐叠放着缺胯衫、长袖衫、汗衫、短袴、长裈、巾子、幞头、束带、麻袜、乌头靴等等,不一而足。
难为了柳晓暮一番搜寻,竟凑足了两套常服。
另外还有一柄牛骨梳,用来篦头。
溪水寒凉,但对道功颇佳的杨朝夕而言,却并不难耐。
他迅速除下破衣烂衫、钻入溪水,从头到脚洗净后,便上来篦头绾发,用巾子裹好。
又坐在青石上行功运气,将头上、身上水分蒸干。
接着从包袱中取了一套常服,一件件穿好,才将剩余的衣物收拾了、往柳晓暮那边汇合。
然而没走出几步,便听到笑声响起:“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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