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以为聪明，搂草打兔子，却是一脚踢在了毒蛇嘴里。”

虞桥心中，第一次对自己的“聪明”生起了悔恨的情绪。

就在这时，虞桥惊喜的发现，那抽去神魂一丝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下来。

紧接着，一道奇异的力量覆盖在剧痛难忍的神魂创伤之上。

而后，随着这奇异的力量扩散，那剧痛难忍的神魂创痛居然一点点的缓解、好转了过来。

“这是……神魂治疗之术？”

虞桥惊愕，对眼下发生的一切完全不能理解了。

可这并不妨碍他心中的狂喜，得救了？

可以不死了？

“前辈，前辈，我有很多秘密，我现在就告诉您，我全部告诉您……”

虞桥迫不及待的抓住这很可能稍纵即逝的契机，不敢有丝毫犹豫，恨不得立刻将自己的心肝脾肺肾统统挖出来，以展示自己的坦诚无私。

可就在他准备披肝沥胆、赤诚待人之时，忽地，他再一次被如无垠海浪一般的剧痛所淹没。

不留一点缝隙。

他的神魂，再次被人用牵丝抽魂术抽去一丝。

“前……前辈……”

下一刻，又一股奇异力量覆盖神魂，痛苦慢慢缓解，神魂创痛也得以愈合。

“为……为什么……”

这一刻，虞桥却已经没有了喜悦，只有疑惑茫然。

可很快，这点不必要的情绪就被再一次的痛苦海洋彻底淹没。

当他的意识在再一次的神魂治愈之下重归清明之时，虞桥没有了喜悦，也没有了茫然疑惑，只有无尽的恐惧。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之后的变化，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那仿佛如琥珀般被封印在月光之中的神魂，被一遍遍的抽魂，然后又被一遍遍的治愈。

他无论说什么，哀求，诅咒，求速死……

用尽一切手段，都只是徒劳，得不来任何回应。

那背后之人，仿佛冰冷得没有一点情感，从始至终，连节奏都没有一点点的变化。

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变化，那治疗神魂的手段，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变得更加娴熟。

“这……莫非是在用我试练新法？”

“好……好狠的心思……”

而这，是虞桥自我意识彻底迷乱之前，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

时至此刻，虞桥的神魂虽然在被“牵丝抽魂”之后都会被愈魂术及时拉回来，外观上看去，就像是有了裂痕的瓷器被一遍遍修复完好。

但孟周却发现，这种治愈，并不能无止境的进行下去。

神魂创伤治好了，但极致痛苦对虞桥带来的伤害，并不能因此真的就一笔勾销，当成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的自我意识，自我认知，在这一遍遍的重复中之下，缓慢的、逐渐的崩塌，溃散。

一开始，这种速度还很慢。

可越到后来，这种速度就越快。

而且，牵丝抽魂术还不同于普通的神魂攻击，每一次抽魂，带来神魂层面创痛的同时，还会强行带走一部分记忆，带来永久性的缺失。

这些缺失，会让虞桥的自我认知逐渐变得不完整，越来越不完整。

最终，彻底忘记自己是谁。

而在这过程中，虞桥的神魂在变得越来越虚幻，越来越缥缈，越来越无法与结丹五层修士的神魂相匹配。

是的，虞桥有着结丹五层的修为。

而当初，他骑乘一只巨禽灵傀冲击他和丁宁的结丹庆典之时，修为还只是结丹四层巅峰，结丹五层这一步，是近两年才迈出的。

作为与青玄宗元字辈修士比肩的第三代弟子，拥有这般成就的他，在同辈中是最拔尖，最受宗门器重的一拨。

不过，孟周此刻却更关注虞桥神魂的变化。

看着随着虞桥的自我认知越来越混乱，神魂品质也随之越来越差，孟周很自然的就得出一个推论：

“神魂的强弱，会受到自我认知的影响？”

“难道同样的修为实力，自我认知是个无敌强者，和自我认知是个窝囊废，会最终让神魂呈现出明显的强弱差异？”

一开始，孟周觉得有些离谱。

虽然他也在修仙，但思维底色却更倾向于唯物。

哪怕修仙，能量守恒总要遵守吧？

没有凭空得来的力量，总会有个来处。

而这个推论的背后却是，在一切外在条件完全一致的情况下（不仅是外在资源、环境的一致，也包括天赋，悟性，努力程度等等），有一部分人拥有的力量会比另一部分人更多。

其原因，只是因为他们对自我有着更强烈、更明确的认知，而另一部分人，则更浑噩、更模糊。

稍微简化一下，这不就是“俺寻思，俺能更强”，于是，就真的更强了。

这已经脱离了孟周理解的能量守恒范畴。

这比左脚蹬右脚就能离地飞天还要更加离谱。

“不过，这很修仙。”

孟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将前世的观念奉为圭臬。

其实，这归根到底，不就是“念头影响物质”么？

那些传说中的大神通者，一念漫天飞雪，再念烽火连城，不是基本操作么？

宽泛点说，就连白芷的音画之道，在这方面就有着很深的涉入。

“修行界对有一种人非常器重，不吝于诸多溢美之词，最常用的就是‘赤子之心’、‘气运之子’。

其实换一个理解，这些人都是重度的中二病患者，他们全都有着强悍到丝毫不受外界干扰的自我认知。

他们顽固的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主角，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们的第一反应绝不是自我反省，而是坚定的认为‘我没错，是这个世界错了’。

这种在正常人完全不能理解、不可理喻的心态，却恰好契合了这点。

所以，他们经常小宇宙爆发，经常爆种，绝境突破，常能做到其他正常人无法做到之事。

因为在绝境面前，正常人理智的知道做不到。

而他们却依旧坚定的认为自己能行，这就是区别。”

当然，并不是所有中二赤子都能走出绝境，相比于一次次走出绝境的，被埋葬的反而更多。

但是，谁会关注失败者呢。

大家看到的，当然是那走得最远，走到最后的那一位。

心中这般想着，眼看着虞桥的自我意识彻底崩溃，虚弱到宛如泡沫一般的神魂随时都可能破碎。

孟周心中一动，坐在石榻上的“宋阳”果断地伸出一指，点在虞桥眉心。

一股劲力渗入。

瞬间，识海崩塌，神魂破碎。

与此同时，“宋阳”体内深处多了一团黑色印记。

和星宿宫的血色印记不同，这黑色印记仅止于血肉躯体层面，神魂层面，并没有任何异常出现。

孟周见此，反倒忍不住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亏得我做了这么充足的准备。”

“宋阳”伸出双手，按在虞桥的身上，随着源源不断的、属于化气墨莲的力量渗入，虞桥的尸身开始迅速消融，最后，回归成为纯粹的灵气精华。

做完这一切之后，“宋阳”身形闪烁了一下，仿佛消失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再度出现。

而就是这一闪之间，“宋阳”已经完成了换装。

化气墨莲的“宋阳”重新变回冰心血莲的“宋阳”。

至于已经沾染了黑色印记的化气墨莲灵躯，则被孟周收纳在了五蕴灵葫之中。

孟周并没有将这具“被污染”的灵躯毁掉的打算，远在数十万里之外的三阶宗门已经无法让他做出这样的牺牲。

不过，孟周也没有狂妄到直接用这具灵躯来钓鱼的心思，暂时收纳在了五蕴灵葫之中。

作为三阶上品的空间装备，封印收纳物品的一切气息是最基本的功能。

哪怕驭灵宗修士近在咫尺，只要他不将这具灵躯拿出来，他们也不会生出丝毫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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