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桌子上了热腾腾的肉包子，禁军们摩拳擦掌地要往嘴里塞，连赵德昭都拿了一个在手，楚平终于忍耐不住，上前高呼着：

“不能吃啊！

包子有毒！”

禁军们愣了愣，齐齐地看向他。

茶摊的小二也愣了，失声尖叫道：“这位官爷，饭可以乱吃，话可以乱讲啊，我们这茶摊在这里开了四五年了，一直兢兢业业的，从未闹出是非，包子怎么可能有毒？”

赵德昭讪讪地放下包子，纳闷地望向楚平：“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楚平皱着眉，结巴着说道：“我也不知，但我有这种感觉。”

何雄大怒：“好你个楚平，平日里没有规矩也就算了，现在为了得殿下青眼，竟然还敢胡言乱语了！

仅凭一个感觉，你就敢胡乱污脏好人？”

茶摊小二顿时附和：“就是就是，你们要是不想付钱就只说，说我们下毒是怎么一回事？”

赵德昭脸上有些难看，他也觉得楚平有点大惊小怪，是想自作聪明博人眼球了。

楚平大急，他靠近赵德昭，附耳道：“殿下，不是我无事生非，实是临行前李易曾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务必劝着殿下不要吃他人的食物，以免遭人算计。

李易还说了，我们最好在派出几个探子探查前路，省得被埋伏。

殿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行事谨慎些总没坏处。”

赵德昭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他不信楚平，但却信任李易的智谋，以他对李易的了解，知道李易绝不会无的放矢。

再说自己身怀重要的账簿，确实不容有失，还是小心为上……

“你这……”何雄指责楚平的手指刚抬起，就被赵德昭抬手挡下。

赵德昭轻咳一声，对着禁军们说道：“出门在外，多长两个心眼是好事。

大家临行前都备有干粮，还是吃干粮安全些。”

他又吩咐何雄指派两人去前方探路，两名禁军不情不愿地走了。

禁军们素来知赵德昭宽厚，并不惧怕他的威严，听了此话后不免小声议论：“二殿下真是小心过头了，热腾腾的包子不让吃，让我们去啃干巴巴的干粮。”

“都怪那个楚平，大惊小怪，难不成还真有人敢给二殿下投毒吗？

真是可笑。”

“谁说不是呢，二殿下这么信楚平那个小人，听风就是雨的，马元和蔡恒还不如我们，连口饭都没吃上就给派走了。

唉，有这小人作祟，以后咱们说不得要受多少苦了。”

就连囚车里的王烺也大声狂笑了起来：“胆小如鼠，胆小如鼠啊，你们都不敢吃，拿来给本官吃，本官早就饿得不行了。”

“你给本宫闭嘴！”赵德昭叱骂道，“你现在已经被剥了官身，还有脸自称‘本官’？”

王烺哼哼两声，不说话了。

众禁军还在窃窃私语：“二殿下还没有这个犯官胆子大，连口包子都不敢吃。”

“是啊，跟着二殿下，真是受苦。”

赵德昭眉头紧锁，这些话他听了心里自然不悦，但他也只是表现在脸上，并未发言苛责。

他啃了口干硬磨牙的干粮，望了眼热腾腾的肉包子，咽了一大口唾沫。

他也想吃香喷喷软乎乎的肉包子，这是人之常情，被说几句就说几句吧。

何雄拍案而起：“都给老子闭嘴，再敢多说，老子撕烂了你们的嘴！

一个个没有规矩的狗东西，你们都是从各州各府选拔出来的精锐，别和某个贫瘠破县出身的泼才一个德行！”

楚平的嘴角扯了扯，不用明说，他也知道那个贫瘠破县出身的泼才是谁。

他总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何雄根本瞧不上他，有事没事就挑他的刺。

亏他之前还觉得此人英武不凡，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副小肚鸡肠。

何雄身旁的王立看出了何雄的心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谄笑道：“二殿下，兄弟们都饿得很，干粮根本填不饱肚子。

这样，为了兄弟们的安全，我来给大家试毒，这样您总能放心了吧？”

说罢，还不待赵德昭拒绝，王立拿着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吧唧吧唧嚼了两下，咕嘟一声吞下了肚。

舔了舔嘴上的油花，王立目露满足：“哎呀，这吃肉包子，多是一件美事啊。

哎呀，啧啧啧啧，不咸不淡，味道真是好极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第二只肉包：“二殿下，看看，没事吧。

兄弟们，吃吧，都趁热吃啊。

别听楚平那个蠢材胡说八……”

王立话还没说完，忽然脸色一变，五官挤成一团。

他双手死死握住自己的喉咙，却根本阻不住气血上涌，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来。

他紧接着倒在地上，猩红的双眼外凸，四肢抽搐不止，片刻后就没了动静，显然是不活了。

赵德昭大惊失色，他刚想去查看王立的尸身，之前形貌恭顺的茶摊小二突然从一张桌子下抽出长刀，对着他的脑袋重重砍去。

“保护殿下！”楚平第一时间拔刀出鞘，挡在赵德昭身前。

何雄此刻也反应过来，立刻出刀应对，可茶摊上的其他三四个伙计已然发难，捅死了几名不曾设防的禁军。

更有不少蒙面人从林中闪出，向外围的禁军射出利箭，十来名禁军应声倒地，像割麦子一样倒下。

“入你娘！”何雄目眦欲裂，这些禁军都是他的袍泽兄弟，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最信任的人，每一个的死都让他痛得几乎绞断了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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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立盾牌！”

禁军到底是训练有素的，虽然一开始有些混乱，但他们很快稳住了阵脚，茶摊里的贼人被他们尽数格杀，从林中奔袭来的蒙面人也被他们打跑。

赵德昭自责不已，方才，楚平为了救他，被人一刀砍在了肩膀，幸好刀伤不深，不算大碍。

“都怪我没有坚信楚平之言，至此大祸。”望着队中倒下的十余位禁军，赵德昭心痛如绞。

何雄虎目含泪，对着赵德昭“噗通”一声跪倒：“殿下，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嫉贤妒能，纵容手下之人作乱，都是属下的错啊。”

他又向死伤者连连叩首：“是我害了兄弟们，有如今之境，全是我一人之过。”

说罢，他拿起长刀就要划向脖颈。

赵德昭大惊失色，但已然来不及阻拦。

楚平不顾手臂伤势，飞起一脚将长刀踹飞，对着何雄的脸就是一记狠狠的耳光！

何雄大怒，怒瞪楚平：“你干什么！

我死都不让我死！”

楚平反手又是一记耳光，把何雄打愣在原地。

只听楚平冷静说道：“事已至此，你死不足惜！

可是接下来回汴梁的还有好远的路，你若死了，谁来保护殿下？

殿下贵体若是有损，你便是为不忠！

死伤的兄弟家中还需抚恤，此事你这个最了解他们的都头不来操办，万一被他人接手，克扣了抚恤的钱财，对不起他们的家眷，你便是为不义！

你这个不忠不义的懦夫早不作为，现在倒是耍起了赖，想要一死了之，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何雄这个暴脾气连被甩了两记耳光，愣愣地看着楚平。

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暴走的时候，何雄突然俯首，对着楚平重重磕了个头！

“多谢楚兄弟指点！

是我糊涂愚蠢了，险些坏了大事！”何雄重重抱拳，面露惭色，“回京之路，我必然以你马首是瞻！”

楚平松了口气，他刚才脑袋一热就扇了何雄两个嘴巴子，他还以为何雄会发作，没想到何雄不仅没生气反而还谢谢他……

这样看来，这个何雄倒也不是纯纯的小人。

楚平扶着手臂，叹息道：“何都头不必如此，我们都是为殿下办事，谁的建议有益便听谁的，我们只论是非对错，没必要分个高下。”

“楚兄弟说的是……”

赵德昭看着楚平，暗暗点头，他原本招揽楚平只是因为楚平和李易关系好，想借着楚平的关系顺势把李易收了。

没想到，这个楚平也是个可造之材！

此行去了平棘县，倒是不亏！

就在这时，忽然有禁军上前附耳对赵德昭说了几句话。

赵德昭双目瞪大，惊呼出声：“你说什么？”

楚平疑惑地看向赵德昭，见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心里不禁涌出不妙的感觉：“殿下，怎么了？”

赵德昭愤然一拳捶在桌案，咬牙切齿道：“方才混乱之际，王烺被那些歹人给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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