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破浪而行

「就看阿威自己咋想的，他想认她我也管不了。」陈阿奶叹了一口气，「人老了，脚下没根，时间一到，眼一闭、腿一伸，想管也管不了。」

李母想想是这个理，但话不能这样说，温声劝道：「你老快别这样想，现在这日子多好啊。

还有两月就搬新房子，电视机、录音机啥都有了，等阿威把孙媳妇娶进门，他们两个都是孝顺的，你就等著享大孙子的福吧！」

「是啊，我做梦都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日子。」陈阿奶拉住李母的手，感激的看著她，「多亏你家阿乐愿意带他，不然哪有今天的日子。」

「你老快别这样说。」李母满脸笑容的反握住她的手，「是他们兄弟几个投缘、性子都是宽厚的，但凡有一个心胸狭窄、掐尖要强，也干不长久。」

阿发家还是亲兄弟呢，兄弟俩合伙干了三七二十一天，就拆伙不干了，还不如阿乐跟阿威呢！

「阿娘，」周若楠挑著两筐墨鱼鲞进来，「天都黑透了，小洋、小海还没回来喊我们，我让几个孩子去码头，把他们叫回来算了。」

「好，你让小涛和小波也一起去。」

「嗯嗯！」周若楠放下竹筐往外走。

李母担心的看了看外面，「船上装有电台，也不晓得他们听到消息了没？」

「广播都说了，他们也该听到了。」

陈阿奶说著转身，朝著老爷殿的方向，拜了几拜，「信女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神通广大的海龙爷，保佑他们平安返航。」

……

驾驶著渔船全速往回航行的李大哥和陈阿毛，从海事电台听到今晚有雨，并伴有六至七级大风时，觉得老爷子的老寒腿，比天气预报还准。

李大哥嗤声道：「早就晓得了，等你通知，黄花菜都凉了。」

「就是，还没我这风湿老寒腿来的准。」李父说著又道，「每次都说局部伴有大风，就不能说清楚到底是哪局部？」

「他们可能也测不准确。」

「也是，老天爷的事，谁又测的准？」

李父忙起身到甲板上收拾，把渔具水桶啥的都搬去放到厨房，该装柜子里面的捡来装柜子里，并把柜门锁好，省得风浪一来，掉在甲板上到处乱跑。

「喂喂！」陈阿毛的声音从对讲机传了出来，「阿平哥，听到电台通知了没？」

「听到了，局部阵雨并伴有大风。」

「你家的船还好，抗风能力比我的强，我现在只求风力小一点，别到七级以上就行。」

「天气预报说了六至七级，不会高过七级的。」李大哥干巴巴的安慰道。

「这次回去卖完鱼获，我就去定你家那种大船，吨位大抗风能力也强。」

「好，到时候让阿乐带你去张家看看。」

「好嘞！」陈阿毛应下后便专心驾驶。

李父收拾好回到驾驶室，李大哥见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笑著安慰道：「阿爸，别担心，正好检验一下新船性能。」

李父点了点头，探头看了看后面跟著的顺风号，又看看黑漆漆的洋面，「就盼刮的是顺风，顺风顺浪，回航的速度也更快。」

李大哥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顺风号，「风浪不大的话，顺风顺浪我们航行的速度更快。

如果超过七级，陈老大他们的船就危险了，当渔船骑到浪头上时，如果海浪的长度是渔船长度的1到2倍，骑在浪头的时间越长风险越大。

船有可能会出现打横的现象，如果操纵不当，倾覆的危险性更大。」

李父听后想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叹了口气，说道：「只求船龙爷保佑我们全都平安到达。」

「阿爸，你放心，才六至七级风力，绝对不会有事，买船的时候说了抗七至八级大风，又不是说著玩的。」

「那肯定不会。」李父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老天爷使坏。

只得暗暗祈祷，祈求神明保佑他们平安回港。

九点多快到十点的时候，海上开始起风，随著风势加大，海面的海浪也越来越大，汹涌的海浪直接涌上甲板，又哗啦啦涌出。

天黑前就已经挪到船舱呼呼大睡的几人，这会儿也在承受海浪的颠簸。

一个大浪打来，渔船剧烈颠簸起来，上铺睡著的李长乐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摔到床下，起身和李二哥对视了一眼，又躺回去闭上眼呼呼大睡。

李二哥奇怪的看了看，躺在床铺上毫无反应的李长乐，「嘿！

这小子还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陈永威看了一眼李长乐，笑道：「我哥没准真是三太子投胎。」

「你小子也不差！」李二哥说罢低头看向下铺的王新城，「阿城没事吧？」

「二叔，我没事。」王新城揉揉不怎么舒服的肠胃说道。

「现在风力最多六级，七八级的大风，船颠簸的更厉害，实在不舒服就趴在水桶上吐出来。」

王新城点头。

陈永威接过去说道：「阿城，你阿乐叔说，吐著吐著就不吐了。」

「他又没出过远洋，还不是听我跟大哥说的。」李二哥看了一眼睡得打鼾的李长乐，叫上王新城一起去了驾驶室。

「阿爸，你回去睡！」

「不用，我坐在椅子上眯了两个钟头，这会儿一点都不困。」

「回去躺著舒服一些。」李二哥走到李大哥身后，握住了船舵，「大哥，我来开，都快十点了，你也不喊我。」

「没事！」李大哥一连开了五六个小时，这会儿也有些累了，让到一旁，扶起李父说道，「阿爸，我们回去躺一会儿。」

「好！」李父起身跟他往外走，想想又道，「阿安，风势加大的话，你来喊我们。」

李二哥点了点头，专心驾驶，王新城坐到椅子上看他开船。

李父他们回去睡下不久，风势愈发大了起来，渔船也颠簸的愈发厉害，两人都是老船工，加之累了一天，这会儿照样呼呼大睡。

海浪涌来时，船随著浪头起伏，仿佛被抬升到了山峰的顶端，一会儿又被抛入了浪与浪的谷底。

几个大浪过去，陈永威开始觉得肠胃有些不舒服，把枕头垫高了些，抬手看了看时间，「哥，都开了五六个小时了，还没到近海啊？」

「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海龟岛！」李长乐应了一声，下床穿好鞋打开舱门朝驾驶室走。

他早就练出来了，比现在还大的风浪他也能行走，还能吃饭。

推门进了驾驶室，见王新城脸色发白，像只发了鸡瘟的瘟鸡似的耷拉著脑袋缩在椅子上。

「阿城，回去躺著，我跟你二叔在这值守。」

「好……」王新城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一连干呕了几声。

他此刻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海里颠来荡去的渔船，在海浪的晃动下，好像连五脏六腑都被搅在了一起似的。

只觉得浑身难受，连话也说不出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开始发白，一摇三晃的冲出驾驶室，趴在栏杆上大吐特吐，直到啥都吐不出来，才滑坐在甲板上。

李长乐端著瓷缸过去给他，让他漱口，「进去躺著要舒服一些。」

「嗯！」王新城低应一声，被他扶进了船舱，躺下后觉得舒服多了。

李长乐关好船舱，扭头看向后面跟著的顺风号，结果连黑影都没看到一个，只看到在海浪上忽隐忽现的舵灯。

顺风号航速没他们快，抗风能力也没他们强，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如同一片树叶，随著浪头起伏。

陈阿毛全神贯注的操控著船舵穿梭在浪头间，暗自庆幸风力没再加速，以现在的风力顺风号还承受的住。

再大的话，他不敢往下想，只得祈求神明保佑平安回港。

可能是神明听到了他的祈祷，风势逐渐变小。

等风势平息，陈阿毛扭头看向一旁酣睡的船工，「阿弟，我眯一会儿，你跟著前面的旭升号开。」

「好嘞！」一旁等著的阿弟，忙接过船舵换下了早已疲惫不堪的陈阿毛，跟著前面亮著的舵灯朝前航行。

十二点多快到一点的时候，李长乐他们的船到了海龟岛附近的洋面，这时，风势又大了起来。

李二哥扭头看了一眼李长乐，「多谢海龙爷保佑，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到虎子岛。」

李长乐点了点头，抬手看了看时间，「刚好一点，比预计的快了一个钟头。」

「是啊！」李二哥鸣响了汽笛，嘹亮的汽笛声划破风浪，朝后面跟著的顺风号传去。

「呜呜……」

过了一会儿，传来了顺风号的回应。

李长乐和李二哥都松了一口气，依旧保持全速朝虎子岛行驶。

风势越来越大，两条船迎风破浪朝虎子岛驶去。

突然，天空中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将漆黑的海面照得一片雪亮。

紧接著又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闷雷声，随后就是「咔嚓」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就在头顶炸响。

两人都被这忽如其来的雷电给吓了一跳，李长乐看了看窗外的闪电，想著老天爷已经酝酿了这么久，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应该不会小。

顺风号上的陈阿毛也被炸雷惊醒，坐直身子，用力搓了搓脸，看著天边掠过的银龙，「已经到哪儿了？」

「已经过了昨晚停靠的洋面。」

「那就好！」陈阿毛接过船舵，又是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响，一阵稀稀拉拉的雨点过后，大雨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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