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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4/4)

日光照进来,屋内陡然一亮。

衙门遣人和谈本就是动人心弦的事,再加上何心隐又是震声,又是撕扯,外间早就听到了动静,里里外外围拢了数圈。

见状,几位头领顾不得体面,连忙招呼亲信:“此人无心和谈!

来人,将他撵出去!”

话音一落,人群中几名手持棍棒的壮汉越众而出,直扑何心隐。

说时迟,那时快。

“住手!”

一声暴喝,从大殿内传出。

壮汉的动作戛然而止,旋即进退两难。

屋外的乱民向里间伸头探望。

喝止之人,竟是葛成,只见其缓缓起身。

他的眼神略过了神情愕然的几名首领,背部弓起太阳穴凸高的何心隐。

他看向屋外的“贼众”,神情肃然开口道:“衙门来人和谈,是游学讲道、名震天下、创办四门会、面刺皇帝之过的夫山公,他说,要咱们开门公议。”

几名首领面色难看。

其中那名大腹便便的男子,脖颈上青筋跳动,暗中拉住葛成的衣角,咬着牙低声说着什么。

葛成置若罔闻,甩开衣角:“兄弟们若是有意,就将门开着,在外席地而坐,一起听上一听。”

有了这话,部众默默在空地上坐了下来。

只剩下方才手持棍棒的壮汉们,猝不及防之下,还直愣愣站在外面,被席地坐开的兄弟们挤得没有立足之地。

葛成年龄大概四十岁上下,粗布麻衣在身,却也有几分不同一般的气质。

此时,他才看向何心隐:“夫山公方才说,此次清丈,小民不加赋,这话怎么解?”

面对这一番波折,何心隐早有心理准备。

就算几名首领无心和谈,那屋外的佃户小工们难道还想跟朝廷死磕到底么?

至于葛成出面,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朝廷都做不到铁板一块,更别说乱民,各有各的诉求罢了。

何心隐收敛了锋芒,整个人再度变成了平平无奇的小老头:“葛将军,这话本就是中枢的大政,只是被有心人刻意误传而已。”

“这次清丈,乃是中枢为了从豪右手中厘清田亩兼并、归拢大亩小亩、为隐户登记造册……从来不曾说要追夺丁税,加收田赋!”

这话一出口,屋外立刻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音交响。

同样的话巡田衙门也张贴过布告。

但是,不同的人说出的话可信度是不一样的,衙门的公信力,未必比得上何心隐。

“好,夫山公名声在外,这话我姑且信你,朝廷是对着豪右下刀子的。”

葛成很是豪爽认下了何心隐对清丈的分辨,又不着痕迹瞥了一眼几名首领。

几名首领面色难看——打开门说话的时候,葛成就是货真价实的头领,在场谁都不好驳他的面。

何心隐则是一喜。

正要开口,葛成的下一句话接踵而至:“但,夫山公以为,中枢对地方动了刀子之后,地方衙门、大户、乡绅们,是自吞苦果,还是对小民变本加厉的盘剥?”

何心隐皱眉。

葛成从大雄宝殿正位上缓缓走了下,身形也甚是魁梧,虎背熊腰,七尺有余。

一身的游侠气质,几乎遮掩不住。

“小民投献给大户田亩,大户们手眼通天,许多是不给朝廷上税的。”

“这些所谓的兼并也好,大小亩也罢,往后要全部完税,大户们肉痛之余,会不会给小民加租?”

“再者,门外的黑户也不少,说是都要登记造册,暂时免除丁役。”

“那免除期过了又如何?

他们能从一穷二白,凭空变出身家么?”

“朝廷还说了,清丈过后,杂税要尽数取缔,往后只收正税。”

“说远点,这本来就是开国时的国策,但后来呢?”

“说近点,几年下来,整个兖州府,怎么未见一县一州合并了杂税?”

葛成站定在何心隐面前,认真道:“夫山公,这事闹到这个地步,我死则死矣,哪怕有人承诺我至多几年牢狱之灾,我也嗤之以鼻。”

“若是论和谈的诚意,这些赤民我可以将他们驱散回家,我项上人头也可以交托给夫山公。”

“我就想问一句……”

“何大侠,你是道上有数的信人,你摸着良心告诉兄弟们,清丈过后,小民真的可以不必加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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