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改革开放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广州是国内流行音乐的大本营。

这里有大大小小的唱片公司，一流的创作人才，不计其数的歌舞厅、酒吧、音乐茶座，流行音乐的繁荣为大量追求梦想的年轻人提供了广阔市场：能签约的发唱片，签不了也能赚点卖唱钱。

竞争都很激烈，好多人发了一张专辑，扑街了就没有第二次机会。

好多人在歌舞厅争得头破血流，没点本事根本站不住脚。

上午，一套月租八十块的出租房内。

一个20岁出头，颇有几分姿色的姑娘正在对镜化妆，厨房里冒着热气，合租的室友在煮面。

「岗岗，你真不跟我去啊？」

「人家大老板约的你，我去干什么？」

「我们好姐妹嘛，姐姐我发财了怎么能忘了你？」

这姑娘涂上血红的大红嘴唇，兴奋道：「那人是个港商，他在香港有好大的房子，还有游泳池矣！

出门都坐什么劳斯莱斯，家里仆人就有七八个。」

「什么年代了还仆人？

保姆吧？」

「保姆七八个也行啊，反正他说喜欢我，要带我去香港。

他这人你也见过，性格不错吧？」

室友端着一碗面出来，坐在简陋的饭桌前，道：「是挺不错，就是岁数大了点。」

「老男人才知道疼人呢，他又没媳妇，将来我过了门，那就是电视剧里演的少奶奶了卫「那恭喜你啊，我还是喜欢年轻的。」

「不用有钱？」

「有钱最好了。」

「哈哈，算你诚实，我走了啊！」

浓妆艳抹的姑娘捏了捏室友的脸蛋，这脸蛋像剥了壳的鸡蛋，又白又嫩滑滑的，手感好的不得了。

随着一声关门，出租屋里只剩一个人。

她十八岁的年纪，青春正好，一张娃娃脸显得本人要更小一些。

个子不到160，娇小可爱，这会呼噜呼噜的吃面，琢磨着吃完去逛逛街，然后睡午觉，晚上上班。

二人都在一家歌舞厅驻唱，一个江西的，一个湖南的，这叫「外来妹」。

她对那又老又丑的港商没啥兴趣，换个年少多金、温柔多情的帅哥还差不多，她很传统的，就喜欢白马王子型。

「咚咚咚！」

「咚咚咚！」

她还没吃完面，忽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跑去开门，外面站着一个头发蓬松，充满艺术家气质的中年人，道：「吴老师，您怎么来了？」

「我来告诉你一声，明天下午三点到白天鹅宾馆，有个面试。」

「这次是哪家公司？」

她颇有经验的样子。

「这次不一样，是一部电视剧找唱插曲的歌手。」

「那能有几首歌呀？」

「说是一百多首，你快点练熟，好了我得回去上班了。」

中年人来去匆匆，留下几页纸就走了，这年头没个电话，传递消息很不方便的。

小姑娘内心异：吴老师记错了吧，什么电视剧能有一百多首插曲？

？

而她拿起那几页纸观瞧，上面写了几段词，也有谱，但细看之下，曲调比较简单，有不少重复的，词倒是文约约的。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

有点像唱戏的调矣！」

次日，白天鹅宾馆。

这家由霍家投资建设的五星级酒店在全省大名鼎鼎，也是无数人向往的地方。

小姑娘早早到了，没敢进去，等吴老师来了才迈进大门。

吴老师也是头一次，瞧看有点慌张。

「这电视剧什么来头呀？

在白天鹅面试？」

「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东方公司投拍的。」

「哪个东方公司？」

「全国有几家东方公司！」

吴老师敲了她一下头，道：「一会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了，虽然是给电视剧配唱，

但被选上了也是个机会。」

「您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没选上。」

「那是他们没眼力，你肯定能红！」

二人到了一间会议室外面，走廊上已经站满了人，全是来面试的，其中还有已经出道发专辑的歌手。

一视同仁，连个座儿都没有。

废话不多说，过了一会面试开始，一个个往里进，平均十分钟一位速度非常快。

「23号！」

「这儿呢！」

很快轮到了她，深呼吸几口气，进了屋子。

里面坐着几个人，有台录音机，还有一台摄像机在拍。

「各位老师好，我叫杨岗莉！」

「今年18岁，来自江西南昌，我是学民歌的，以前在江西歌舞团———

「好了！」

对面人打断她的自我介绍，道：「你们能来，肯定都是专业学过的，一天时间足够你们熟悉的。

我放一段，你学着唱就行，现在开始！」

说罢，按下录音机。

里面传出悠扬的小调，放完一遍，对方问：「可以唱么？」

「可以！」

杨岗莉稳稳心神，对着歌词，开口唱道：「小姐名唤白素贞，家居四川芙蓉城，老爷在世为总镇，驰骋沙场有名声，二老归天无依靠，来到江南投亲人，亲人不在无投奔，如今暂住清波门这是雨中西湖，白素贞与许仙在船上见面，互报家门，小青的一段唱词。

对面几人眼睛一亮，好甜哦！

糖分都超标了。

形象也好，长的更甜，这种人才竟然还没签约公司！

「我再放一段，你把嗓子压低一点试试。」

于是又来了一段。

她唱功其实很好的，高音也很棒，但歌路确实很窄，只能唱小歌，

唱不了大歌。

「你可以回去了，有消息会通知你。」

「几位老师，我能问个问题么？」

杨岗莉顿了顿，忍不住问：「被选中的人会唱一百多首歌么？

我听说这部剧有一百多首插曲？」

对面人乐了，道：「确实有一百多首，我们会找几位歌手，分别唱一部分。」

「谢谢老师！」

杨岗莉鞠了个躬，离开了白天鹅酒店，晚上还得去歌舞厅上班呢，像以往那样等消息。

那位吴老师是中国唱片广州分公司的音乐编辑，也是南昌人，小时候教过她，算是师徒。

他把杨岗莉带过来，结果面试了好几家唱片公司，人家都不要。

她只得选择广漂，慢慢寻找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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