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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出征(1/2)

白龙伫立在太液池岸边,双手拢在宽大的袍袖中静静复盘思考。

陈迹坐在假山的阴影下耐心等待,不再多说一句话。

在上位者心里埋下猜忌的种子时,只需点到为止即可,再多一句话都是画蛇添足。

上位者有上位者的自负,他们从不相信别人的答案,只相信自己的推测。

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白龙像是一尊雕塑的伫立不动。

许久之后,白龙缓缓开口说道:“你说得没错,只有以命藏毒一途,能将毒带入会同馆内。”

陈迹依旧沉默。

白龙又思忖片刻:“又是谁行此险招呢?

景朝军情司?

陈家、徐家亦有做此事的动机,也有做此事的能力。”

陈迹心中一沉,生怕白龙又联想到陈家、徐家身上,不愿相信这是景朝军情司所为。

却听白龙话锋一转:“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景朝陷阱,恐酿成大祸。

你且回去吧,本座自有决断。

此事若被证实确为景朝谍探所为,本座记你一功。”

陈迹赶忙道:“卑职不要这功劳,只需大人信守承诺,给我盐场之便即可。”

白龙瞥他一眼:“明日将你随身印信的影图送来,本座自会遣快马送去那五十九座盐场,往后盐引上盖有你的印信,皆可优先兑盐。”

陈迹松了口气,拱手道:“多谢大人,卑职告辞。”

白龙忽然喊住他:“慢着。”

陈迹后退的身形骤然止住:“白龙大人还有何吩咐?”

白龙平静道:“你与冯先生之间的承诺,于你我之间依然有效。

你为‘白龙’做事,‘白龙’帮你救出白鲤郡主。

另外,不要总是赌命,赢一次未必一锤定音,输一次却万事皆休。”

陈迹微微一怔,这位白龙是谁?

为何总有一种面对熟人的错觉。

奇怪的是,这位新白龙的身姿仪态与先前的白龙一般无二,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可面具下的人分明换了。

他抬头悄悄打量那副面具,莫非是面具的缘故?

白龙冷笑一声:“胆子不小,敢抬头打量本座了。”

陈迹复又低下头去:“敢问白龙大人,郡主在景阳宫内过得可好?”

白龙淡然道:“如今吴秀把持解烦卫,已然禁止我等密谍在宫中行走。

放心,她在宫中死不了,无非吃点苦头罢了。”

吴秀。

陈迹低声道:“卑职明白。”

白龙打量他片刻,竟又问道:“本座听闻陈家欲与齐家结亲,还想要将你过继至大房陈礼尊名下。

若无意外,再熬些年景你便能继承陈家那偌大家业,从此庶子翻身,何必再过这等刀尖舔血的日子?”

陈迹心中一动。

冯先生可不会在意自己死活,对方只在意自己有没有用、能不能为其效命。

可这位白龙却想得更多一些,先是叫自己不要赌命,紧接着又劝自己好好继承陈家家业?

如今这位白龙……到底是谁?

陈迹思忖两息,小心试探道:“白龙大人,卑职在陆浑山庄外,曾答应靖王要好好照看白鲤郡主……”

白龙未等他说完,便瞬间看穿他心思,冷笑道:“你还未正式在我密谍司内担任过实职,所以不知道陆浑山庄的文人与千岁军中都有我密谍司耳目。

若再说谎话,亦或是再让本座发现你言语试探,你的命便不用留了。”

陈迹低下头去:“大人若无其他事,卑职便告辞了。”

白龙挥了挥手:“去吧。”

陈迹缓缓后退,直到走出太液池,身上忽然一阵轻松释然,旋即心情复又沉重起来。

景朝军情司逼他完成的任务,却要由他再花数倍的精力才能重新拉回正轨,也不知这小心翼翼在夹缝中生存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陈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只见乌云笼罩,长夜难明。

……

……

第二日清晨,陈迹挑完水出门。

他推开勤政园侧门时,原以为会看到齐斟酌等人,却发现门口空空如也。

灰瓦白墙的小胡同里安安静静,只有陈家的两只石狮子伫立着,不复往日热闹。

陈迹不以为意,他沿着被晨雾沾湿的青石板路,孤身一人前往都督府应卯。

到都督府时只有左骁卫在校场上,右骁卫却不见人影。

陈迹将问询的目光投向左骁卫,有羽林军无声的指了指都督府罩楼。

他走去都督府推开朱红木门,一股汗臭味混杂着酒气扑面而来。

陈迹皱起眉头,只见齐斟酌斜靠在一张椅子上呼呼大睡,罩楼内羽林军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连李玄也在其中。

想来这些人是去了八大胡同彻夜未归,等早上内城开门才回来应卯。

此事,听闻开门声,齐斟酌慢慢抬起头来。

他看见陈迹背着光站在门口,只见轮廓,不见神情。

齐斟酌斜靠在椅子上,醉醺醺傻笑道:“师父你来了,昨日你没随我们一同去八大胡同真是亏了,金陵的柳行首来了百顺胡同。

她唱了首《四时歌》,声音就跟黄鹂鸟似的,好听极了。

南方的女人唱曲软软的,把人唱得魂儿都在梁枋上飘着,若不是有屋顶,魂儿只怕都飞到紫微星上去了。”

陈迹没理会他,径直走到桌案旁拿起茶壶,掀开盖子,将壶里的冷茶泼在齐斟酌脸上。

“啊!”齐斟酌抹了抹脸:“师父你干嘛?”

陈迹平静问道:“醒酒了吗?

若是酒品不好便不要喝,紫微帝星也是你能去的地方吗,你想当斗数之主,想有帝王命格?

你也配?

此话若被人传出去,齐家也保不了你。”

齐斟酌当场清醒了一阵后怕。

他低声说道:“师父,我不想当这劳什子羽林军了。”

陈迹转身朝屋外走去:“烂泥就是烂泥。

不想当羽林军就挂印辞官,没人拦着你。”

齐斟酌起身跟在他身后:“我以前只是羡慕御前三大营能建功立业,但心知自己烂泥扶不上墙,便是兄长同意了我也没敢去。

可我如今明明有了发奋之心,家里却断了我和姐夫的念想。”

陈迹沉默片刻,头也不回道:“想建功立业,未必要在沙场上,也未必要杀人。”

齐斟酌眼睛一亮:“师父难不成又有了新主意,需要我等做什么?”

陈迹随口道:“需要你先去打几盆冷水,将那些醉鬼全都泼醒。”

齐斟酌迟疑道:“这不好吧……”

陈迹沉声道:“去。”

齐斟酌赶忙落荒而逃,找盆去了。

陈迹来到辕门外,正看见大明街对面的兵部衙门石阶上,各部书吏穿着绿袍官服进进出出、络绎不绝,还有红袍堂官手捧敕书与兵册匆匆上了马车。

紧接着,又有军汉披着甲胄登门,再领着敕令离开。

陈迹还是头一次见六部衙门门前如此热闹,连散班时都没这番景象。

要打仗了。

陈迹又转头望向北方的午门,可午门安安静静,他等了许久,迟迟不见旨意传出。

他上前几步拉住一位绿袍书吏:“这是在做什么?”

书吏怀抱文书,诧异的看陈迹一眼,抖了抖肩膀示意他松开手:“扯我做什么?

给我衣裳都扯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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