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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口含天宪(1/2)

简陋的茅草粥棚下,官差垒起青砖灶台,八口滚沸的大锅飘出淡淡米香味。

王道圣对官差耐心解释道:“大灾之年,即便没有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也必有青楼来买女童。

放心,我不与你为难,你且将我名字报与张大人即可,我与他也算是老相识了。”

正当陈迹以为官差还要反驳时,却见官差已经偃旗息鼓,神情讪讪道:“原来是王大人,卑职有眼不识泰山。”

陈迹小声问身旁白鲤:“郡主,王先生很出名吗。”

白鲤诧异的瞅她一眼,轻轻凑过身子低声道:“王先生的名字你都没听过吗,早些年他考中榜眼的时候就已经闻名天下了。”

陈迹嗯了一声,他倒是真不知道自己这位新老师有这么大的名头,只是报出名字便能让府衙官差客客气气。

此时,官差看着王道圣,有些为难道:“王大人,登记造册的事我们可以去做,但您也看见了,粥棚这里的官差也就十几号人,待会儿施粥都忙不过来……可否等我们调些人手再说?”

王道圣看了一眼粥棚,又看了一眼官差的人数:“你们且去登记造册,粥棚由我们来。”

官差怔了一下:“大人,打勺子施几千份粥是个力气活,怎能让您代劳?”

王道圣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陈迹等人:“你们有没有问题?”

陈迹答道:“先生放心,我没问题。”

白鲤也笑吟吟的挽起袖子:“先生,我也没问题!”

张夏见状,当即将枣枣的缰绳拴在粥棚旁,也挽起袖子走过来:“先生,我们没问题的。”

这时,世子说道:“人不够。”

粥棚外的牛车上,陈问宗默默看着这一幕良久无言。

待到世子将目光扫过来,他当即要站起身,却被陈问孝扯着胳膊拽了回去:“哥你干嘛?

咱们是来游学的啊,又不是来做苦力的。

我见过那些官差施粥,舀几千勺粥,舀得胳膊都肿了。

一般都是府衙里不受待见的官差,才会被派来做这种天寒地冻的苦差事。”

陈问宗神色肃然:“无需多言,你我读圣贤书十余载,岂能连这点是非都分不清楚?

先前我没下车,那是因为陈迹自己犯了错,其余人不必因他受累。

可如今是为百姓做事,你我岂可退缩?

松手!”

他甩开陈问孝的手,跳下牛车挽起袖子:“先生,我也来帮忙。”

陈问孝孤零零一人坐在板车上,犹豫半晌,最终还是低着头跳下牛车,与陈问宗站在一起。

王道圣掀开一只锅盖,却见云雾般的蒸汽升腾起来。

待白气散去些,众人却皱起眉头:米汤寡淡,一眼便能看见锅底的米粒。

陈问宗面色凝重的看向官差:“粥怎么这么稀?

我朝铁律施粥时插筷不倒,你们怎敢煮这么稀的粥?”

官差吓得脸色惨白:“可不是我们要煮这么稀的粥,是张大人这么吩咐的啊。”

“张大人?”

“没错,”官差解释道:“张大人说粮食不够了,想要让城西、城南百姓熬过冬天,万万不可熬稠粥。

真要按朝廷的规矩去施粥,只需十五日,粥棚便会断粮。”

“洛城粮仓里也没粮了吗?”陈问宗疑惑:“我记得秋粮上个月刚运到洛城。”

官差赶忙回答道:“张大人说,官仓里的粮食不能再动了。

若军令来调粮,粮仓里却没有足够的粮,那是要掉脑袋的。”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张大人呢?”

“张大人说去想办法了……”

张夏好奇道:“那陈大人呢?

我记得陈大人最讲原则,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吧。”

官差迟疑。

张夏急性子追问:“你倒是说话啊!”

官差支支吾吾:“张大人找了一群讼棍和老光棍去衙门打官司,将陈大人拖在府衙里了……”

张夏一怔:“啊这!”

王道圣抬手止住交谈:“官差且去登记造册,这边有我们来施粥。”

说着,他开口对灾民说道:“上前领粥,老弱妇孺优先。”

只听那声音向外飘摇,明明并不大的声音,却硬生生传出数百米去。

陈迹一惊,他看见灾民慢慢站起身来,竟真的一个个让老弱妇孺走在了队伍最前面!

他在西城门前见过施粥,他也知道灾民是什么样的,大家饿成这副皮包骨头的模样,谁还顾得上尊老爱幼?

可王先生只一句话,便起了作用!

难道王先生也是行官?

陈迹默默看向世子与白鲤:“王先生方才……”    白鲤小声道:“我父亲说先生走的是圣贤之路,口含天宪可教化众生呢,不过他也说过,先生还有些事情没想明白,所以算不得真正的圣贤。”

陈迹看了王先生一眼,默默抄起硕大的木勺子,挨个给排队的灾民舀米粥。

那木勺子对女孩子来说太沉了,白鲤只挥了几十下便胳膊酸得有些抬不起来了,只能咬牙坚持:“要是猫儿大哥在这就好了,他的力气使不完。”

而陈迹忽然发现,当他一勺一勺将米粥舀给灾民时……体内那二十六盏炉火颜色竟变化了一些,虽然极少、极慢,但这每一分变化都是实打实的。

就仿佛倒焰窑的火候一样,六百度时是樱红色,九百度时是橘黄色,一千三百度之上时便会变成白色。

二十六盏炉火初燃时是樱红色,如今那红色正一点一点淡去,随之而来的,则是更加磅礴的生命力。

陈迹想起,当初自己在梦境里,曾有一刻浑身炉火尽皆燃烧而起,那时的炉火,正是白色。

奇怪,炉火为什么变了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在帮助灾民?

可自己先前在西城门时,不也帮助过灾民吗。

等等。

此时与彼时唯一不同的是,彼时自己是蒙着面的。

未等陈迹想明白,城门处响起吱呀呀的木轮声。

只见数十辆板车拖着一袋袋粮食驶出城外,后面还跟着一顶官轿。

粮食在一辆辆板车上堆得像一座座小山丘,连那顶官轿都被衬得有些不起眼了。

下一刻,轿夫将轿子放在地上,张拙一身红衣官袍,志得意满的迈出轿子。

他看向粥棚下的众人,惊奇道:“咦,你们怎么在此?”

张夏一阵风似的冲上前去,抱着他的胳膊:“爹,您又从哪找来这么些粮食?”

张拙乐呵呵的捋了捋胡子:“你爹我用仙术变出来的!

厉害吧?”

张夏竖起大拇指:“厉害!”

王道圣走至板车边上,随手捏了捏麻袋便心中有数:“比官粮新鲜,这是商贾今年刚囤积的秋粮,他们竟然愿意捐给你……不,是你买来的。”

张拙乐了:“你带兵几年,竟还能隔着麻袋就摸出粮食新鲜不新鲜?

我还当你早就读书读成书呆子啦!”

王道圣却笑不出来,他皱眉看向张拙:“扬州任上时你便因此做过出格的事,离任之后参你的奏折如雪片一样飞进京城,若不是徐阁老将你卖官鬻爵之事压下,你恐怕已锒铛入狱了。

可你总是这么做,早晚会出事的。

届时有御史言官查出端倪,只需在御前参你一本,你便功亏于溃了。”

张拙神情倨傲,气焰彪炳:“徐阁老只要还是内阁首辅,便没有哪个御史言官敢来参我。”

王道圣叹息:“若徐阁老不是内阁首辅了呢。”

张拙得意道:“那时候,我便是内阁首辅了!”

王道圣轻轻摇头,再次言道:“即便是一朝阁老也很难一手遮天。

董时写信给我说,他已升任监国侍御史,正要巡察你在扬州任上的事情。

他与徐家不合已久,若他……”

张拙不耐烦的挥了挥袍袖,他见周围没有官差与灾民,顿时怒道:“你不过比我年长几岁而已,莫要老是说教我。

我拿贪官污吏的钱办百姓的事,何错之有?

我若不这么做,这些灾民吃什么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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