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跟那个宏图的女员工通话过后，整整四个小时，都没有等来任何回音。

想想也是，现在什么年代了，又不是到学校接小孩的家长，跑到公司里去打听自己哥哥，哪会得到重视？

陈海躺在床上，手机丢到床头，发出缺电的声音。

今天天气阴沉，京城又发布了雾霾预警，新闻里播放着大力整治秸秆禁烧的新闻，陈海的心情就和这天气一样，氤氲着不知是什么物质的不知名颗粒。

就在他放弃了这条线索，决定从其他地方入手的时候，突然，他的手机再次响起。

“喂？”

他接通电话，电话里传出一个女声：

“喂？

我是秦云初，你说你是陈涯的弟弟？”

他发誓，这个声音是他出生以来，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清脆如同银铃，清新如同春雨，温和中带着坚定。

最重要的是，听到“秦云初”三个字，陈海拿着手机的手都开始不稳定了。

“您是秦云初？”陈海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您真是宏图的那个小秦总？”

陈盛心中，对陈涯是有愧的。

但是会不会录取你，那当然是另一个问题。

在同等条件下，公司当然是更加倾向于正儿八经考上全日制研究生的。

“嗯。”秦云初随意点头，并且挂断了电话。

听完女儿的话，陈盛也开始动脑筋思考起来。

“爸，你应该正视一下姑父，”陆茜子认真地说，“我一直觉得，姑姑是一个很有智慧的女人，她为什么要抱定在你看来什么也不是的姑父？

我觉得姑父肯定有他的优点。”

陈盛对于珠宝公司所知甚少，他的注意点也不在这个上面，只是追问道：“这家公司跟北辰有关系吗？”

秦云初兴致勃勃地问道：“他小时候是怎样的？

他是怎么成长的？

为什么初中辍学就不读了，你有知道吗？”

秦云初脸一红，道：“不，你说的很生动，很有趣，正好都是我想知道的，谢谢你……”

她只是通过自己之前在《诗意的生活》中亲眼见到的那个已经现代化的山村，强行将陈海叙述中的故事一一对应上去。

“哎呀妈呀！

哥，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有出息了？”陆茜子道。

陆茜子一听，马上道：“害，原来你这几天看着这么忐忑，是因为哥哥的事情啊。”

“行行，”陈盛站起来，乐呵呵往厨房走，“那我去做饭。”

秦云初喃喃道：“不，那是他们过于狭隘，我觉得，你说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沉浸。”

陆茜子听完，抬了抬眉毛，道：“有吗？

我倒不觉得非要有什么关系，所以我说江离芷很厉害，一家高端珠宝公司和其他公司高层有联系，我觉得很正常啊。”

相对于陈盛反应剧烈，陆茜子若无其事道：“我之前就想跟你们说了，可是你们一直都不理我，我那天跟陈涯哥一起出去，才发现，他其实是一家公司的老板。”

“是有业务上的合作吗？”

秦云初把陈海给说服了，陈海便老老实实地道：“我哥他从小就特别霸道……”

如果说整件事是一场光荣《三国志》游戏，那么魏明哲只能算第一关的李典，表面上看上去很吓人，但放到真正的boss面前，根本不够看。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等等，为什么副总裁会认识陈涯？

陈海试探性且礼貌地出声问道：“您知道陈涯吗？”

秦云初来了兴趣，她也对陈涯小时候的情况很感兴趣，道：“是吗？

然后呢？”

秦云初马上说：“陈涯他的工作能力很强，我们宏图一向不唯学历论，是唯能力论，他能为公司带来很多，当然我们也要给他匹配得上他付出的待遇。”

“对，是我，你打听陈涯的消息，有什么事吗？”那边传来秦云初坚定的声音。

于是他真的压上了一生，又是入赘，又是潜身缩首苟图衣食，好不容易过上了令人羡慕的生活……

他站在二楼，如同一尊佛像，俯瞰着一家三口。

陈海马上点头：“嗯。”

实际上他早就忘却得差不多了，但他当然不能说不了解。

“那天在饭局上，你们问了姑父很多问题，在我看来，那都是很复杂的问题，姑父都能一一作答，要知道，他那个时候才入职半天啊！

半天时间就搞懂这些，你不觉得很厉害吗？”

陈盛皱眉道：“陈涯能把魏明哲一个啥也不是的，推荐到北辰担任要职，他肯定跟北辰有关系啊！”

面对父母两人急切的问题，陈海不慌不忙，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口菜，简单说道：

“我和她聊了大概半个小时，她很喜欢跟我聊，我也……实不相瞒，对她很有好感。”

他强行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声音都为之颤抖，小心翼翼道：“我希望，还有机会与您分享故事。”

魏明哲的工作是陈涯介绍的。

所以与其知道陈涯的背景多么牛逼，不如来个人告诉他，其实陈涯也没那么牛逼。

“对。”陈海默然点头。

她轻声说出的“谢谢你”，莫名地让陈海怦然间心动。

陆茜子一脸嫌恶地看着他：“你干嘛了？

吃蜜蜂屎啦，怎么这么开心？”

说是了解陈涯的情况吧，自己是他弟弟，居然还需要向他的公司打听消息？

陈盛笑逐颜开，心中阴霾被一扫而尽：“对对，你哥很有出息的！”

尽管他依然有所顾虑，但心结已经打开了一半。

这种惭愧是如同跗骨之蛆，表面不可见，实际已潜移默化深入骨髓，如果像洋葱一样一层层剥开露出最中心的部分，那个部分就是——

在整个事件当中真正扮演者幕后主使身份的，是他的儿子，陈涯。

对于他来说，此时是人生中一个相当重要的时刻，因为他在丧失了“成为真正的北辰人”这个目标后，树立起了一个更加宏伟的目标——

“陈海干嘛去了，怎么还不下来吃饭？”陆瑞香皱眉问道，“谁打个电话去问问？”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陈海有点懵。

顿了顿，他扫视众人一圈，才说道：“我要成为，配得上小秦总的男人。”

在他的叙述中，就好像父母的离婚分居属于不可抗力，是无奈之下才导致的骨肉分离。

什么级别的介绍力度，才能让魏明哲绕过北辰的招录程序，直接被录用？

突然间，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响，吓得陆清璇一哆嗦。

他清了清嗓子，飞快开动脑筋，整理出了一套说辞：

“是这样的，我是陈涯的弟弟，陈涯是我哥，不过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因为父母的原因分开了，最近才重逢，所以我对他现在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

秦云初，那个传说中的秦云初，自己居然跟她聊了小半个小时！

而且，她还似乎意犹未尽，自己还跟她约定下次再聊！

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在这雾蒙蒙的天气下，这份突如其来的小确幸，如同阳光穿透云层一般令人心情雀跃。

陆茜子点头道：“对啊，而且，你说我姑父啥也不是，我不同意，北辰这种企业，如果是那种能随便塞草包进去的公司，它还会做到这么强吗？”

他本以为秦云初对陈涯只有业务上的了解，但从她这连珠般的问题来看，他忽然有种错觉，就好像……

什么级别的介绍力度，才能让魏明哲一进北辰，就是领导层？

陈盛简直想都不敢想。

秦云初话语一滞，随即道：“哦，是这样的，我们每年都会考察员工的业绩，为了准确了解员工行为，以便做出恰当评价，我作为陈涯的上司，自然想对员工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经历了解得更清楚一些……”

秦云初想了想，道：“你问的事情涉及到陈涯的隐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他在宏图属于相当高级别的员工，这是透明的，在官网上可以查到，其他的，恕我不能告诉你。”

想抢人是吧？

那怎么可能让你去烦陈涯呢？

“我刚才说了，陈涯在宏图工作得很好，他是相当高层的干部，在他这个年纪，爬到这种层级的非常少，所以相当难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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