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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兵谏(2/4)

“章卿在哪,老身亲自问询。”

……

雪压松枝,佛堂幽寂。

住持不敢违逆太后懿旨,只得引凤驾轻移至偏院深处。

这个佛堂位于定力寺的极偏之处。

现在孤零零的佛堂矗立雪中,门窗紧闭,仅留一掌宽的窗格递送饮食。

高太后驻足门前,凤眸微眯:“若是不慎走水,魏公也不出来么?



住持合十低诵佛号,不敢作答。

太后轻叹,张茂则会意,立即命人拆去门板。

高太后摆手止住欲随行的侍从,独自持烛步入。

烛光摇曳中,但见一袭僧袍的章越盘坐蒲团,双目紧闭如入定老僧,对周遭动静恍若未觉。

高太后驻足在旁,缓缓道:“国家危难,老身不得不打搅章卿清修参禅了。”

太后声音在空寂的堂内格外清晰。

却见章越缓缓睁开眼睛,眼见高太后在旁突是一愣,旋即拜倒在地:“不知太后亲临,臣有失远迎,还请太后恕罪。”

随侍忙搬来坐具,添烛奉茶。

高太后凝视章越消瘦的面容,由衷道:“卿能舍富贵修禅七,着实令老身钦佩。



这话绝非客套,想那大理国君尚能弃位出家,而眼前这位权倾朝野的重臣,竟真能淡看荣华。

章越恭敬道:“太后明鉴,臣所修不过皮毛。

虽闭关于方寸之地,却难降伏心中妄念,实在惭愧。



“哦?

“太后凤眉微挑,“那侍中因何心乱?

“这一声“侍中“的称呼,令章越心头凛然。

旋即章越道:“臣自小读书是孔孟之道,说实话有些书生的几分执拗气及不切实际的抱负,后到了西北领兵时,以申韩之法治军,又学得法家霸道。”

高太后摇头道:“法家之道,终究不是正途。”

章越道:“太后明鉴,后臣再度回到朝堂上时,见新法太急太苛,故在先帝面前有‘行之力则知愈进,知之深则行愈达’之说。”

“变法乃自上而下,以身使臂,以臂使掌,以掌使指。”

“臣劝谏陛下总揽大权,正是要以至高的道义之心压制私欲之心。

好比读书人‘头悬梁锥刺股’昼夜苦读一般。”

高太后失笑道:“老身从未听说有几人,能这般成功了。”

章越道:“太后有所不知,寒门出身者多是这般苦熬出来的。”

他心中暗忖,后世多将北宋灭亡归咎于司马光废除新法,却不知哲宗绍圣年间乃至徽宗时期,实则是王安石变法的延续。

即便蔡京五度为相十余载,与王安石又有何本质区别?

新法之败,根源不在新法本身。

章越道:“先帝时庙堂上要要变法,但到了地方都是路径依赖,如司马光等官员都反对变法。

而身在江湖民众之中也是有不少谈虎色变的。”

章越娓娓道来,“故而臣以为,从庙堂到江湖,推行新政当循序渐进。



他直视高太后:“太后想必清楚,自先帝病重以来,司马光等人主政已近一年,朝野反响如何?



高太后心知,司马光上位后罢了保马法,市易法,又罢了蔡确,韩缜等数十名官员。

下面又打算要罢青苗法、农田水利法、保甲法,方田均税法,同时还继续打压章惇,章越等。

高太后反问道:“侍中以为呢?”

章越道:“臣以为要让司马光他们干一干,否则庙堂到布执,制策到奉行,谋断到庶务层面,朝廷政令难以贯通上下,决策与执行必然脱节,长此以往必致朝局分裂。”

“臣素以为庙堂制策,可以用儒家或法家,但手段一定要是道家。”

高太后略显困惑问道:“何为是道家手段?”

章越道:“要么是儒表法里,要么是儒里法表,此即道家精髓,也就是'道'的真谛。”

高太后恍然,学问虽不多,但也知道,我汉家制度王霸杂之的话,原来这话根本的意思是道家。

章越道:“敢问太皇太后,何为变法?

或者说法家?”

高太后道:“老身不知。”

章越道:“熙宁时王安石破兼并,元丰时臣要抑兼并。”

“破和抑虽说一字之差,但说白了,法家就是要革既得利益者的命,这天下好比一个饼,大家切了重新分,朝廷多少,官员多少,百姓多少。

王安石是使百姓那块不动,让朝廷多得些。

臣是使朝廷那块不动,百姓多得些,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无论如何,打压兼并势必是刚猛霸道的,手段上不能太急了,要时时刻刻网开一面,有个腾挪的地方。

如果逼得太紧,就容易鱼死网破。”

高太后徐徐点头。

殿外竹枝上的积雪轻轻摇曳,仿佛也在倾听这番治国良言。

章越又道:“不过臣的本意还是儒家,通过通商惠工之道,来激发百姓们的自驱力,虽说以利导之,但通过由下至上的法子,来使这饼子不断做大。”

“但臣既用儒家的里子,就要使法家的路子。”

举个例子,北宋和明朝末年,那都是工商业畸形繁荣,为何还失败了?

那是因为利润都被少部分人赚取走了,富者越富,贫者越贫。

那等繁荣就是回光返照,说明朝廷对基层已经丧失控制力了。

章越道:“不抑兼并,就好比朝廷不断往池塘里撒饵料,结果都被最大的几头鱼抢走了,绝大多数的鱼都饿着。”

“那样饼子做得再大,于国于民也是无益的。”

“侍中说得好,但先帝临终时所言,何不以身入局呢?”高太后问道。

高太后扣住先帝二字。

章越道:“臣素固执,怕开罪太皇太后。”

高太后凝视章越片刻后道:“既是侍中将话说开了,老身也不妨直言,魏公若想朝局乱到无可收拾时,再出山定鼎。”

“那就错了!”

“老身不吃这些。”

章越沉默了片刻后道:“多谢太皇太后明言,臣无此心,这大宋江山也经不得这般折腾。”

“臣想等禅七之后,再论是否出任侍中之职!”

……

数日后,都堂之上,烛火摇曳,众宰执围坐议事。

司马光面色苍白却目光炯炯。

端坐首位;吕公著神色凝重:“太皇太后懿旨,辽事交涉需持重,不可轻易退让。”

章惇则嘴角噙着冷笑,眼中锋芒毕露。

“如何叫退让太多?”

“何谓'不可轻易退让'?

萧禧国书明言,榷场贸易令辽国岁损数十万贯。

若不增岁币,辽主岂肯干休?”

苏颂持重道:“韩枢副去职后,黄履新晋枢府,此事更需慎重。

还是等他回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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