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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尚方宝剑(1/2)

第1160章 尚方宝剑

资政殿内。

倒是一番君臣相知其乐融融的景象。

李宪默然在侧,看着君臣推心置腹地相聊。

官家感叹道:“自古兵难遥度,不过朕实话实说,方才徐禧和吕大忠所言的横山进筑,朕看来确实有可为之处。”

“为何卿执意不肯,而进筑兰会,天都山,平夏城,确实有耗力耗时之弊。”

章越看出官家心底确实仍有支持横山进筑之心,但这一次却在御前选择了支持自己。

为什么呢?

章越猜测,是不是曾国藩与左宗棠闹翻后,朝廷更信任曾国藩了的原因类似?

章越一向是从理智上如此揣测别人,情感上还是更愿意相信二人间推心置腹,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的君臣之谊。

“章卿为何不言?”

章越肃容道:“陛下知遇之恩,臣当鞠躬尽瘁以报答,怎敢隐瞒。”

章越心道,因为我穿越过来的,再进筑下去就要重演永乐城之战了。

不过章越肯定不能和官家说这个原因,所以必须想(编)另一个说辞。

章越想起后世看到一个段子于是道:“陛下,臣以庖丁解牛喻之,庄子如何言庖丁为何善于解牛?”

官家笑道:“不是熟能生巧,故能游刃有余。”

庖丁解牛的故事,可谓妇孺皆知。

但都将庖丁的技艺高超,归于‘熟能生巧’一句话。

章越道:“陛下,惠文君问庖丁为何技艺高超,庖丁却道,我所好的是道,道更胜过于技艺。”

“而庖丁之道是什么呢?”

“差的庖丁,用刀来砍牛的骨头,忙得精疲力尽汗流浃背,一个月要换一把刀。

而好的庖丁,刀来切筋骨和肉了,虽然是轻松多了,但也是一个月换一把刀。”

“而庖丁的刀十九年了不钝,仍然与十九年新买的一样,这是为何?

因为牛有骨隙,容纳刀刃其中绰绰有余了,这就是游刃有余。”

“庖丁每次遇到筋骨交错的地方,就小心翼翼地为之,最后一刀过去牛肉解开,每当这时候我就持刀四顾,非常的心满意足,将刀擦拭干净收而藏之。”

官家和李宪都不明所以,章越所言没什么不同之处啊。

章越道:“陛下,庖丁解牛最要紧的不是庖丁,而是刀刃啊!”

“这刀刃就好似人的身心一般。

粗劣的庖丁用刃猛砍牛骨,虽办成了事,刃也损了。

好一点的庖丁,去砍牛筋,但刃也是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损了。

唯独善庖者,用刃十九年而不损。”

听章越之言,官家和一旁的李宪都是神情一震,似略有所悟。

人生有太多不得已,总是为了什么,而委屈了自己。

好比明明是不喜欢的工作,却迫于生计不得不干着。

明明是很讨厌的上司,却不得不每日笑脸相迎。

这就如同刀刃硬砍牛骨一般,为了谋生足食,每天损耗着自己的身心。

还有为了讨女朋友开心,委心地赞美。

为了拍领导的马屁,故说一些违心的话。

这就似刀刃砍牛筋一般,看似获得了眼前的好处,但身心也在不知不觉地损耗掉了。

都说太用力的人走不远,但庖丁解牛告诉我们不仅走不远,甚至也达不到更高的境界(游刃有余)。

章越道:“陛下,庄子将庖丁解牛收入养生之篇,是告诉世人如何用之养生。

用此篇告诉世人厚养自身之意。

要学会善待自己,像爱护刀刃般爱护自己的心。”

“若以此喻之治国之道,常有官员说使不得要‘苦一苦百姓’了。

好像百姓不吃苦就治理不好国家了一般。”

“臣不知道到底为何治国之策,非要牺牲百姓来才能办到。

难道苦了百姓,就真能治理好国家了吗?”

官家闻言惭愧不已。

官家想起了当初与章越的利国与利民之争。

这道理如同你整天压抑自己,就真能将讨厌的工作干好了?

你整日奉承讨厌的甲方,就真能将他伺候舒坦了?

“庖丁所言的解牛之道,就是【无为】之道。”

官家道:“然也,老庄讲的便是无为,但是除了汉初的黄老,历朝历代都不用无为治国,这又是为何呢?”

“朕看来这无为之道的道理虽高,却不接于地气。”

章越道:“陛下,真是圣聪睿智,举一反三。

以臣之愚见,有为则责效,无为则求道。”

“世上有身强和身弱之人,此非命理中身强身弱,而是臣喻之。”

“身强之人越挫越勇,越与人斗越是凶悍,好争好利。

旁人不许他为之,他便偏要为之。

此等人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故身强之人为有为之道。”

官家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身弱的人,不喜与人争斗,遇事常退让,因小事患得患失。

故身弱之人为无为也。”

比如每逢大考,有人总是能发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能力,有人只能发挥百分之八十的能力。

在竞技比赛或游戏中,有人迎难而上,越战越勇,敌人越强自己越强,而有人畏惧失败,遇敌还未接阵气势就弱三分。

其实畏惧竞争,害怕困难是人的天性。

身强之人就比如手中有好刃,牛骨又如何,一刀即碎,甚至越有挑战越上。

但九成的人都是身弱的。

内耗严重、想赢怕输、患得患失,脸皮子薄,回避冲突都是芸芸众生的习性。

普通人其实大可以不必羡慕身强的人,好好善待自己,厚养身心照样可以成功。

章越道:“陛下,以武周灭契丹而论,唐军三战三败,一战丧师十余万,但武后最后孤注一掷灭契丹,此举敢问陛下可以为之吗?”

武则天灭契丹就是这样,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打败了三次,哪怕一次丧师十几万也要继续打,一直打到契丹灭国为止。

“还有汉武帝伐匈奴,百姓流亡,在籍人口少了一半,死亡无数,数战方才成功。

敢问陛下,可以效仿此举吗?”

章越言下之意咱们是‘大怂’啊,不是汉唐啊。

当然用宋朝士大夫的话来说,咱们‘大怂’有制度上的优势,只是土地没有汉唐多而已。

似武则天,汉武帝这样的雄主,就是你不服,我一定打到你服为止,哪怕付出再多再大的代价。

这与身强的人是一样的。

可咱们大宋不行,历史上五路伐夏失败后,天子要再度大举伐党项,李舜举视察陕西后回奏,不能再打了,再打关中就要乱了。

官家一听立即暂缓。

宋朝的制度优势就是对内稳定,大体上没有汉唐的武将叛乱,文臣篡权,外戚宦官乱政,每代权位都顺利交接,没出什么幺蛾子,但对外就没办法像汉唐那么强势。

若换了武则天,汉武帝,不就是打区区党项吗?

败了一次,那就再打,继续打。

十万兵不够,那就二十万。

二十万不够,那就三十万。

三十万不行,就五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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